*坑坑坑。
*很重要所以要說三次。

 

「阿修君睡著了?這樣就不能道別了呢。」梅莉看著里斯懷裡的阿修羅可惜得這麼說。

「靈氣消耗過甚,需要休息。妳們要回去了?」里斯先將阿修羅安置在湖之精靈旁,外面的聲音傳不進去,可以安靜的休息。

「嗯,小夢那邊還需要幫忙,要回異界也沒那麼容易,會暫時待在人間的。」異界的門自然開啟時間不一定,每個門都有不同的性質,像先前那次的門就是移動到特定位置時會被吸入,離開時要不是阿修羅看的見被封印的門在哪裡,不然要回來也不是那麼簡單。

 

「那麼,再見了,里斯。」梅莉拉著因為喝醉而不省人事的露緹亞這麼說,淡紅色的光圍繞著他們,移動得術法正緩緩啟動中。

「…嗯,再見。」里斯猶豫了幾秒還是如此答覆。

「沒問題的。雖然我無法跟那個人一樣看得很那麼清楚…但…」梅莉露出堅定的微笑,光芒籠罩著兩人,移動術法啟動完畢,光芒散落化為白羽,只留下了最後一句話。

 

『未來…確實在改變。』

 

都被看穿了啊。

里斯露出一抹無奈得苦笑,他並不奢求會有最好的結局,只希冀能夠完成自己得誓言,做為自然靈的存在意義而已。

 

 

晨曦的陽光照射進樹林間,歡慶一夜的妖怪與神靈們紛紛散去,里斯嘆了一口氣看著地上杯盤狼藉的痕跡,跟弗雷特里西比酒慘敗的神靈和妖怪們全躺在地上動彈不得,阿修羅帶來的幾十桶酒桶全空,周圍的大樹到處是揮刀亂砍的痕跡,精靈們全躲在湖之精靈的結界中不敢越雷池一步。

躺在酒桶旁的弗雷特里西呈現大字形的睡姿睡得香甜,伯恩哈德正一個人辛苦的清理亂七八糟的領域。

 

「看樣子我剛好錯過他大吵大鬧的時候啊…」里斯慶幸得鬆了一口氣。

「太久沒喝的樣子,一個一個都得意忘形了起來。」伯恩哈德無奈的嘆口氣,面無表情的臉上卻帶著一絲笑意。

「不過,偶爾這樣也不錯。」他看著呼呼大睡的弗雷特里西說道。

雙子神有個缺陷,他與弗雷特里西是相輔相成的存在,所以他們兩人不能同時離開神社,能夠自由進出結界得只有一個人,所以他選擇讓胞弟去看他想看的世界,自己留在了這裡。

 

『那裡有個很漂亮的海洋喔!一直很想給伯恩看看呢。』

『伯恩如果可以一起來就好了。』

弗雷特里西總是很惋惜的這麼說,語氣中總是充滿著不捨跟慚愧,所以他格外珍惜著一年只有兩次的神社宴會。

因為只有那個時候,伯恩可以全程參與。

 

「那麼,我先送阿修羅回去了。」里斯轉過身正想走到湖邊時,被伯恩哈德喊住。

「這樣好嗎?要破壞那把劍,現在是最好的時機吧?」伯恩哈德淡淡的提醒,當初他們討論過後也是覺得這時候最能引開阿修羅得注意力,在他不知情的情況下將詛咒解開。

里斯沉默了下來,他緩緩伸出手壓著胸口,感受著勾玉傳來的溫暖能量,心情有說不出的沉重。

或許現在動手確實是最好的時機,但是這樣剩餘的時間也會一同消失。

 

「…再一下。」里斯輕聲開口像是祈求:「再給我…一點時間就好…」

詛咒在侵蝕著阿修羅的身體,他知道這樣的猶豫與心軟可能會造成更嚴重的後果,但是他絕對不要在今天。

在從阿修羅身上獲得最為重要的東西之時,破壞他最為重視的劍,就如同背叛他的信任一般。

「再給我幾天的時間,我會做個了斷的。」里斯低著頭做出堅定的承諾,伯恩哈德沒有再說什麼,只是靜靜的看著他們離開。

 

「何必這樣呢,前輩已經做好覺悟了。」不知何時甦醒的弗雷特里西躺在草地上輕聲詢問。

「…拖得越久,勢必越痛苦。」伯恩哈德平淡的回應。

人類本來就是脆弱又短暫的生命,就算真的幸運救下了靈魂,一旦進入輪迴,就再也無法見面了。

那是神明也無法干涉的領域。

失去了記憶又到了新的環境成長,即使是同一個靈魂,也已經是截然不同的其他人。

更不用說他們根本沒有追蹤靈魂的能力,能夠找到的機率微乎其為。

 

不管是怎樣的結果都一樣,徒增痛苦罷了。

 

「呵呵,伯恩果然就是伯恩,你說的都沒錯。如果是正統的神祇的話肯定會拋下阿修君不管吧,因為最後都是徒勞無功的事情,死去的人類他們的痛苦會有終點,但留下的神祇卻必須承受幾百年的悲傷。不過呢…」弗雷特里西坐起身深了一個懶腰,語帶笑意的回應。

「那是我們的想法,但不會是自然靈的選擇。」

伯恩哈德啞口無言的看著弗雷特里西,眼神帶著些許的無奈。

這就是他們之間最大的區別,見識過世界的弗雷特里西看事情的方向總是跟自己不一樣…但這樣也好。

 

擁有不同的層面,為了繼續守護這片區域,這些都是必須的。

這樣就好了。

 

 

「嗯…」再次睜開眼睛時就是自己房間的天花板,阿修羅試著起身但全身上下都沉重到不行。

奇怪…他應該沒喝酒吧?這像是宿醉般的狀況是怎麼回事…他花費千辛萬苦之力,才好不容易從床上爬起來,一陣頭重腳輕的暈眩感挾帶著疲憊湧上來,讓他花了一段時間才能對焦。

「…你還好吧?」里斯緊張又擔心的聲音從身旁響起,他揮揮手表示沒事,有點想躺回去繼續休息,但偏偏此時敲門聲又響起。

 

「…進來。」阿修羅有氣無力的回應,幸好進來得是輔佐官阿雷德,讓他不用忍受噪音汙染。

阿雷德先是將這三天的報告書放到桌上後,然後把一封蓋王印的情報書放到這些報告書上面。

「…那個臭老頭又要幹嗎?」因為疑似宿醉的身體不適導致心情很糟的阿修羅看到王印立刻沒好氣的回應。

「您不用緊張,這不是宴會邀請函。是西部看守邊境領地的將領傳回來的情報書,魯卡大人希望您過目。」阿雷德強忍著面部表情,不讓自己失禮的笑出聲,連忙解釋這封信的含意。

 

西部邊境…古朗德利尼亞嗎?阿修羅立刻沉下臉,看樣子是帝國有所行動,雖說是西部領地傳回來的,但那臭老頭一直都有安置間諜在帝國內部,恐怕是那些間諜發現了什麼動靜,傳到自己手上就是希望自己暗中調查。

這是他們該還的債,確實無法拒絕。

「我知道了。」阿修羅以眼神示意阿雷德可以退下了,阿雷德彎腰鞠躬後便退出了房間。

 

當初擊退魔物後,給了他們這群無家可歸得異族一個安身的地方就是那個臭老頭。

他們很清楚再魔物到處氾濫的情況下,根本無法獨自生存,所以他們做下約定,以武藝取得官位,守護這個國家做為收留他們的報恩。

但在魔物消失之後,才發現這條約定變成一種束縛。

失去展現武藝的舞台,飽受歧視的族人一再的表明離意,但貴族們不肯放人,沒有人想放這些強大戰力自由,也不可能讓他們落入其他國家手中,將那些表明離意的都被反叛為由遭到殺害。

 

雖然事後攝政王也還了他們一個清白,將那些貴族降職處刑,反而更加激怒了人民,他們終究是異族,不是這個國家的人民。魯卡無法掌管所有貴族的動向,至少希望有人可以帶領這些族人,三番兩次暗示他接下領導者之位都被他無視,理由很簡單,那已經超出當初約定的範圍,他並不是為了這種理由留在這個國家的,所以梅迦與基度才想要奪權,享盡榮華富貴得他們並不打算離開這個國家,相反得像要更高的地位跟權利,這種行為只會加深跟貴族間的鴻溝而已。

 

要離開隨時都能離開,但必須在萬全準備下。

他的離開必定會被女王與貴族們視為背叛,就算那個臭老頭願意放他走,他也不可能阻止那群蠢貨追殺他。孤身一人能做的有限,那麼他只能把這個國家化為一言堂,作為攝政王的棋子,將所有異己的聲音掩蓋。

到一切結束的那天,便是他最後一次守護這個國家。

 

他原本是這麼打算的。

 

『如果你想去看看的話,我還是可以帶路的。』

『如果你有什麼願望的話,可以跟我說。』

『沒關係,睡吧。我守著你。』

 

這次的任務,就會是最後一次。

若說為什麼的話。

他再也不是,孤身一人。

 

 

 

 

前往西部邊境得準備如火如荼的進行中,以商隊做為偽裝是最保險的狀況,所以要準備商品與生活用品之類得東西,需要花費一點時間。

另外為了確保安全與情報的回報,李德與米德都被編入了隊伍,這點讓李德非常得忿忿不平,在準備時間已經跟米德發生衝突不下十次,讓阿雷德有些懷疑這種火爆性格的商人真的有辦法完成隱密任務嗎?

但他們倆水火不容的組合還不是最糟的狀況。

 

「物品都準備好了,只剩搬上馬車,您要過目一下嗎?」阿雷德報告著目前的進度後這麼建議。

「…嗯。」阿修羅簡短的回應,跟著阿雷德一同下樓。

眼前的景像突然有些模糊不清,像是被水滴到暈開的圖畫,顏色在眼前散開、扭曲,身體變得很沉重,阿修羅下意識伸出右手想抓住把手,那侵入骨髓般的痛覺再次佔據了神經,眼前瞬間一黑。

 

里斯立刻發現了阿修羅得不對勁連忙想要伸手去扶,但還是晚了一步,他只好一同跳下樓梯拉住他的手,護著他的身體緩緩降落於地。

「阿修羅大人!」阿雷德立刻丟下手中的資料衝了下來,里斯只能先把阿修羅放到地上,阿雷德一碰到阿修羅的額頭驚呼一聲。

「好高溫!發燒了嗎?叫醫生!立刻叫醫生過來!」阿雷德立刻呼叫走廊上的衛兵要他們去找醫生。

里斯愣在原地,連忙壓著阿修羅的額頭,確實溫度偏高,為什麼他都沒發現?

 

契約者的身體有異,他不可能不知道!

他壓著阿修羅的手腕確認契約的刻印還在,靈氣沒有異變…

可惡!到底是怎麼回事?

 

 

「已經四十度了,這種狀態根本不可能出任務。」阿雷德皺起眉默默放下溫度計, 覺得有些棘手。

剛剛已經請醫生檢查過,但完全是不明原因的高燒,身體沒有受傷,沒有中毒,也不像是感冒的樣子,雖然不排除是新的病毒,但至少儀器上可是完全檢測不出任何異常,所以醫生先請他們每過一個小時確認退燒了沒,但幾個小時過去,溫度只有越來越高。

 

「我再去請別的醫生過來看看!」李德緊張得這麼表示就想轉身出門,一個虛弱的聲音阻止了他。

「不用…」阿修羅勉強睜開了一隻眼睛這麼阻止,他吃力的拉出身上帶著的任務書交給李德,要他先跟米德前往西部邊境完成任務。

「但是…」李德猶豫的接過任務書正想再說些什麼,阿雷德拐彎抹角得這麼提醒。

「這是關乎戰爭的重要任務,可別搞砸了。」

李德皺起眉握緊手上的任務書,確實這個任務可不容緩,阿修羅大人在生病之餘也還惦記這個任務。

「我知道了,交給我跟米德吧!請您安心靜養。」李德深深一鞠躬後,便立即告退了。

 

阿雷德決定先將阿修羅大人的狀態報告給領主,還得轉告魯卡大人,所以他先將冰袋放在阿修羅的頭上降溫就慌忙得離開了,阿修羅這才移動額上的冰袋看著從頭倒尾都用擔心的表情盯著他的守護神。

「…不用露出那種表情,很快…就會好了…」他緩緩閉上眼又進入了夢鄉。

「…笨蛋,連我都不知道了,你又怎麼會知道。」里斯輕輕拂過他因高溫而紅潤的臉頰露出了悲傷的眼神。

 

看樣子不該是猶豫的時候了。

這不尋常的高溫,恐怕跟詛咒拖不了關係。

里斯看著擺在桌上的小太刀露出了深沉的眼神,決定在今晚動手。

 

 

傍晚開始下起了雨,越發磅礡的雨水伴隨著閃電讓他心情更加沉悶。

阿修羅早上還能維持短暫的清醒,到了下午已經什麼都吃不下了,居高不下的體溫讓阿雷德跟醫生都束手無策。

里斯深吸一口氣,從火焰中拔出自己的劍,回想著當時詛咒反彈在自己身上的力道與能量。

火焰與靈力聚集在他漆黑的刀身上,將漆黑的刀身燒得火紅。

 

抱歉,阿修羅。

看樣子是無法跟你道別了。

他的唇側泛起自嘲似的笑容。

 

從身後傳來得啪搭一聲打斷了他的思緒,里斯疑惑的轉過身,看到掉在地上的冰袋露出些微驚訝的神情,他看向床上坐起身的阿修羅連忙先將劍藏在身後,緊接著阿修羅默默套上了鞋站起身。

「你現在的身體還不能動…!」里斯正想阻止他,阿修羅卻突然伸出手,位於桌上的五月雨立刻飛進了他的手裡。

阿修羅緩緩抬起了頭,那雙琥珀色的眼瞳卻帶著他陌生的冷酷,阿修羅緩緩拉開刀身,黑暗的氣息附著其上,顯而易見的殺氣籠罩在整個空間。

 

「這個氣息…!地母嗎?」里斯面色凝重的看著眼前的阿修羅重新擺好了戰鬥的姿勢。

狀況糟糕道他不知道該做出什麼反應,詛咒的發動是將人類作為容器?

先以高溫讓人類失去行動能力,再利用他們為自己收集靈魂,可惡!這下可麻煩大了!

阿修羅並沒有回答,將刀鞘丟在地上,舉起刀便毫不留情的發動攻擊,在狹小的空間根本避無可避,里斯咬著牙努力閃開阿修羅的攻擊,思索著到底要不要先離開房間,至少外面可以戰鬥的空間比較大,但他的想法恐怕被看穿,阿修羅越發猛烈的攻擊完全阻斷了他的去路。

 

「嗚…!」那把詛咒之劍劃過他的左手臂,那撕裂般的痛覺宛若被什麼巨大的猛獸咬住一般,氣力與靈力開始被抽離自己的身體,讓他無法避開阿修羅的下一擊。

銀色劍身反射著燈光筆直的朝自己的胸口刺來,原本打算使用火焰來擋下這個攻擊,但奇怪的是,那把刀停在了自己的胸口前幾公分處,再也無法靠近。

里斯愣了幾秒鐘,完全不知道發生什麼事。

阿修羅猛然退開,看著里斯胸前發著光的東西皺起了眉,立刻放棄了殺他,直接從窗戶跳出去。

 

「給我站住!嗚!可惡…」里斯連忙起身想追,但從傷口處傳來傾蝕般的痛覺讓他動彈不得,他試著修復傷口,但傷口完全無法癒合,流出的鮮血已經染紅他白色的衣袖,而且還在持續消耗他的靈力。

想起剛剛千鈞一髮之際,阿修羅突然停下得突兀動作,里斯壓著自己胸口感覺到勾玉的形狀這才明白救了他的到底是什麼。

…阿修羅。

他勉強握緊劍努力站起身,簡單在手臂上做了止血得術法,呼喚精靈去通知弗雷特里西這件事後,也一同跳出窗戶外。

 

 

阿修羅走在街上,大雨已經淋濕了他的全身,但操控的力量絲毫未減,地母依照他的記憶避開了人群沿著森林一直往前走。

這個地區的靈魂都在守護神社的保護下,必須先把雙子守護神殺了,才有辦法將這一區的靈魂都成為自己的祭品,擁有人類的容器最方便得一件事就是神祇拿她沒辦法,如果有不長眼的妖怪用她的力量也能一同斬殺。

 

她走進森林的防護結界中,如她所想,這個結界無法排除人類。

如果可以她本想先從結界的守護石開始一個一個摧毀,這樣能夠大幅削弱雙子神的力量,但那個麻煩得火之自然靈恐怕會來礙事,最好還是速戰速決,直接摧毀兩個人的御神體比較省事。

當她正想繼續往前走的時候,突然出現得的銀色鐵線纏繞在樹木之間擋住了她的去路。

 

她舉起五月雨正想破壞這些擋路的東西時,又出現了更多的鐵線似乎是在想捕捉她,她立刻退開了幾步,從樹上跳下了一個帶著兜帽的男子。

男子抬起頭用那雙酒紅色的眼瞳看向眼前的人類,阿修羅舉起了劍二話不說就展開了攻擊,男子先是退開了一步,操控著手中的銀線纏繞他的刀身,試圖阻止他的攻擊,但銀線在接觸那把刀身的時候被狠狠彈開,全都失去了作用。

 

男子沒有露出驚訝的表情,轉而將銀線纏繞在阿修羅的手腕上,暫時阻止了他攻擊的動作,打算利用那一瞬間的空隙拉緊銀線來限制他的行動,但阿修羅立刻朝上方扔出了五月雨,用另一手執出了苦無將煩人的銀線全釘在樹幹上,落下的五月雨被他用左手接住,砍斷了手腕上的銀線。

「嘖。」男子不悅的發出了咂嘴聲,連忙避開了五月雨的攻擊軌道,他重新在銀線上灌注力量,比先前堅固的銀線同時纏上阿修羅的手腕與頸項,他這次完全沒有放鬆力道,發動先前設下的陷阱,銀線纏繞阿修羅的四肢,並將他拉到半空之中總算制住了他的行動。

 

本來對人類不想這麼動粗的,但這次的傢伙太棘手了,稍有留手恐怕受傷的就會是自己,所以他再次收緊了阿修羅手腕上的銀線,強迫他鬆手那把劍,銀線的壓迫著他的手腕上造成一條條的傷口,阿修羅再也無法握緊劍,五月雨掉到地上發出清脆的金屬聲,眼前的人類才失去了掙扎的力道,整個人昏厥過去。

 

被地母選中的容器,他來此就是為了阻止容器得誕生,但照這情況看來恐怕有點晚了。

「咳…!」他收緊阿修羅頸項上的銀線猶豫著,這種力道已經讓人呼吸困難。

殺掉比較省事,但以他這個身分殺人恐怕會直接當場灰飛煙滅,為了遠大的目的他不介意貢獻自己小小的性命,但是他還有重要的任務,不能輕意在此送死。

更何況…

 

時間…再多一點就好了…

 

這個人類活下去也沒好處。他很清楚。

但纏繞在手上的銀線卻刺痛了他的眼睛。

這是眼前這個人類,特別從河床挖出來的…

 

「你想幹什麼!」直逼而來的火焰讓周圍的銀線都被燒成灰燼,他情急之下只得再次收緊了銀線,阿修羅難受的嗚咽聲總算阻止了守護神爆走般的攻擊。

「你可以試試看,是我先死還是你守護的人類先死。」他冷冷的警告,看向狠狠瞪著他的自然靈。

「…你想做什麼?」里斯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纏繞在阿修羅身上的銀線帶著神祇的氣息,所以他的守護術法才沒有發動。

神祇是不可能傷害人類的,但眼前的傢伙居然在做著相反得事情,更奇怪的是禁制居然也沒有發動。

 

「把人類放開!以你的身份傷害人類,你會直接死在這裡。」弗雷特里西也在同一時間察覺同一件事,只好先口頭勸說。

「我沒有要殺他,待在那邊看著。」男子冷冷的反駁完,再次將力量注入銀線之中,銀線發著光沿著纏繞在阿修羅身上的鐵線環繞,最後全都聚集在右手腕上。

「這裡嘛?」男子再次收緊了纏繞在右手腕上的銀線,這已經不是開玩笑的力道,銀線陷進皮膚中,宛若尖銳的鐵絲,鮮血瞬間染紅了銀色的線,也再次點燃了里斯的怒火。

 

「…別以為傷了我的契約者你還能全身而退!」里斯以那雙被怒火掩蓋的碧綠色眼瞳瞪著眼前的人,沉重的神威壓了下來,連弗雷特里西都覺得有些承受不住。

「冷靜點,蠢貨。」男子冷淡的回覆,光芒持纏繞在從阿修羅手腕上,漸漸得浮現出一個紫色刻印,刻印緩慢的沿著手腕往上,這是容器的刻印。

「刻印纏繞在骨頭上,還在持續傾蝕…媒介在哪裡!把它破壞掉!」男子對著他這麼大吼,里斯一邊強迫自己冷靜一邊咬牙忍耐著左手臂的疼痛,舉起漆黑的劍,火紅色得紋印纏繞在劍身隨後宛若煙花般碎裂,滿溢出來的能量再次將漆黑的刀身染得通紅,里斯再也不再猶豫,舉起劍便用力的朝地上的五月雨砍去。

 

高濃度的神祇能量順利衝破了五月雨的詛咒,但在那股能量碰上劍身之時,他感覺到了另一股溫暖的能量。

那是身為神祇,都非常非常熟悉的能量。

他急忙的想要收回力量,但還來是來不及收回全部的攻擊。

 

火焰擊中刀身的同時,阿修羅手腕上的紫色刻印瞬間粉碎,但也同時咳出了大量的鮮血,幾近半數的靈氣瞬間被擊碎,男子立刻發現不對勁,連忙鬆開了對阿修羅的挾制,里斯立刻丟下劍衝過去抱緊他,那冰冷得體溫讓他的心彷彿也化成了冰塊,雖然還有呼吸,但剛剛那些消散的能量恐怕是…

 

『居然壞我的事,別以為我會輕易放過你們。』

少女的聲音迴響在他們的腦海中,帶著些微的怒意。

所有人震驚得傻在原地,從五月雨得劍身頭映照出一名少女的黑色身影,淡淡黑暗氣息模糊了她的臉孔,看不清楚她的樣貌。

 

「…米亞嗎?」男子沉下臉這麼問。

『你居然還活著讓我有點驚訝,卑賤的妖怪神使。失去主人的你,連維持人形都很辛苦才對。更不用說剛剛還傷害到人類,反噬的傷可是沒那麼容易治好的。』少女嘲諷似得這麼回應,男子不悅的瞪著她,但是事實確實是如此,從剛剛開始全身的骨頭都在刺痛著,現在連維持清醒都是件困難得事情。

 

少女輕笑一聲不以為意,空洞的暗黑眼瞳直視著跪在地上得火之自然靈。

『你感覺到了吧?那把劍蘊藏著從這個人類身上奪取來的生命能量。確實將那把劍破壞掉的話,就能解開我的詛咒。但就不保證他能在你破壞刀的那一刻,還活得下來了。』少女帶著惡意這麼提醒。

『而且你們好像都忘了一件事,那個人類擁有的視力是我給予的,解開詛咒的同時也意味著你們的相見是不可能的。』

『你們從一開始就沒有勝算,還妄想阻止我!少在那邊不自量力!』少女面無表情的瞪著他們張開雙手,黑暗氣息沉重的壓了下來,讓他們幾乎站立不住。

 

大地之母的力量完全不是他們這些一地一區的守護神能夠相比的。

…這還只是氣息而已。弗雷特里西皺起眉試著想阻斷她的意念卻完全動彈不得。

「或許是吧,但現在…不要在這裡出現。」不知何時出現伯恩哈德插進對話,他舉起手上的劍刺入地面,強烈的靈氣從地面湧上,淨化了沉重得黑暗氣息,與此同時弗雷特里西伸出手強化地域性結界,硬生生的切斷外界的連結。

少女的身影漸漸淡化破碎失去了形體,消失前她對著他們露出一抹殘忍的微笑。

 

『好好珍惜接下來的時間吧…我很快就會再來迎接他…』

到那一天,我會吞噬一切。

 

里斯皺起眉正想開口,但從喉嚨湧上得一股甜腥讓他嗆的沒辦法說話。

從唇側滴下的鮮血滴在阿修羅蒼白的臉上,被雨水慢慢的沖刷掉。

體內傳來一陣陣的刺痛感,契約反噬造成的內傷不輕。

要不是他最後有收手,可能就不只是這樣的傷了。

 

他下意識擁緊了懷裡的人。

 

他沒辦法保護他。

直到此刻,他才深深的意識到如同絕望般的無力感。

 

…根本沒辦法…保護他…

 

 

…無法動彈。

全身像是被撕碎一般,痛覺壓迫著每一條神經。

即使努力呼吸也吸不到空氣,腦袋與胸口像是被什麼擠壓般的窒息,既無法維持清醒也無法入睡。

在咬緊牙關忍耐的同時又渴望著結束。

突然有水滴進自己的嘴裡,不知為何對他來說冰冷的難以忍受。

「唔!…咳咳咳!」他拒絕似的推開,因為嗆到的關係全都吐了出來。

「拜託了…阿修羅…就一點…就一點就好…」那個聲音模模糊糊得哀求著,如同心碎般的悲傷。

 

雖然百般不願意但他還是妥協似輕啟薄唇,但他很快就後悔了這個決定。

因為那一滴水像是毒液般,流入體內的瞬間就帶來強烈的劇痛,他下意識屏住了呼吸,像溺水一般掙扎著,有個人突然很用力很用力得抱緊了他,但這舉動無疑是對他現在的狀況雪上加霜,他狠狠的推開他,努力的想要逃開,每掙扎一下都帶著難受的刺痛感,他很想放聲大吼要他放開他,但壓迫著胸口的窒息感讓他一個字也說不出口。

「對不起…對不起…忍耐一下…對不起…」他拼命的道歉,但還是不肯放開他。

 

 

阿修羅掙扎了一整個晚上,最後因為筋疲力竭才終於沉沉的睡去,里斯沉重得幫他用濕布擦了擦汗,先前被雨淋濕的衣服已經被火之精靈烘乾,但熱度完全未減。

失去了大量生命力,身體完全承受不住,只好先用靈水來減緩靈氣耗損的速度,但對於急速失去靈氣的身體來說,外來的靈水濃度太高,所以伴隨著強烈的痛楚,不過等身體習慣之後就能減輕身體的負擔,接下來就是絕對的靜養。

 

里斯心疼得摸了摸阿修羅泛紅的臉頰默默起身,將精靈們都留在隔音結界內,不只可以維持溫度,多多少少也能補充一點靈氣。

 

「狀況怎麼樣了?」弗雷特里西有些緊張的問。

「很糟。這種狀況不可能回到人類的居所。」里斯面色凝重的回覆,雖然又會變成讓阿修羅抱病失蹤的狀態,但沒有其他辦法了。

「那個人類已經沒救了,你還在糾結什麼?」被五花大綁的狸貓以外貌不符得討人厭語氣開口。

「我不介意今天晚餐吃烤浣熊。」里斯面色不善得一把拎起那隻喋喋不休的小動物,召喚出火焰。

「誰是浣熊啊!你這沒禮貌的傢伙!」狸貓一邊掙扎還不忘破口大罵。

「…前輩,我們還有事情要問他吧?」看雙方一時半刻沒有要停止的意思,弗雷特里西連忙打圓場,里斯不悅得輕哼一聲,非常壞心的直接鬆手讓狸貓以頭部迎接地面。

 

「我絕對要把你碎屍萬段啊!你這個渾蛋!」狸貓一邊翻滾一邊怒吼,這火爆的性格真是怎麼看都不像神使。

妖怪神使。如同字面上的意思,原本是妖怪,是被神祇收留賦予神職才會成為神使。

要將原本殺生的妖怪收為神祇是非常困難得一件事,通常有名有勢的神祇是不可能收留妖怪神使得。

不只要隨時淨化他們身上所有的血汙還得讓他們適應與本質不合的靈力,只有強大又寬宏大量的神祇才有能耐以誓約束縛妖怪,讓他們願意成為神使。

 

其中以化狸的身份成為神使更是非常少見的事情,因為牠們難以馴化又十分討厭人類,所以即使神使逼不得已必須收下妖怪神使,也絕對不會選化狸。

因為本身是妖怪所以禁制對他沒有效果,這對神祇來說也是一種雙面刃,妖怪一旦發狂傷害人類,會由他們承受大部分的反噬,力量稍小的神靈可能就會立刻消失。

但相反的,若是遇到作惡多端的人類修道者,也只有妖怪神使有辦法對付他們。

 

「這樣看來,你的主人應該是很強大的神祇才對。他怎麼可能放任你到處跑?」弗雷特里西看著自稱為薩爾卡多的化狸疑惑得詢問。

那是因為她派了更重要的任務給我!」薩爾卡多沉默了幾秒鐘沒好氣得這麼回應。

「地母說了他是失去主人的神使,傷害人類的反噬都加諸在他自己身上,到現在連化為人形的力量都沒有,就表示跟主人的連結已經斷了才無法供應所需的靈力,要不是主人出了什麼事,就是已經死了。」里斯冷冷的看著他如此分析。

「蕾格烈芙大人才沒有死!只是沉睡而已!」小狸貓爆跳如雷得這麼反駁。

 

聽到名字讓他們都愣了愣。

…你的主人居然是人神嗎?」弗雷特里西難掩驚訝的反問。

位於中央大陸的御之神社大巫女,因她強大的靈力受人崇敬,妖怪們非常懼怕她,幾乎不敢接近她所管轄的地區,就連弗雷特里西都曾聽其他妖怪談論過她的名字。

「蕾格烈芙大人,是被地母選中的前任容器。」薩爾卡多用一句話就解釋了為什麼他會在這裡的原因。

 

「怎麼可能?地母被封印的地方應該是如今的加拉烏斯地區,怎麼可能到的了中央大陸去?」里斯立刻反駁他的說詞。

「那把刀…也曾是祭祀地母的神器之一。」薩爾卡多看向被自己用銀線纏繞而暫時封印力量的五月雨。

「也是的意思是…」里斯皺起眉已經預料到後續的發展。

「有人將一個沾染黑暗氣息的古鏡交給蕾格烈芙大人淨化,但不管怎麼淨化,那股纏繞在古鏡上的氣息就是沒辦法消散,就好像帶著強烈得執念一般。」

 

即使能力再強,人神終究是個人類。

等他發現的時候,已經太遲了。

 

『是…針對吾…所設下的詛咒嗎…

那個人獻上的古鏡施加了詛咒,地母巧妙得的利用了這個詛咒作為媒介,試圖將她變為容器。

他戰鬥時所使用的銀線是蕾格烈芙大人賜給他的神器之一『破邪的銀線』,能夠找出一切隱藏的惡術,那時候的他也是試圖找出容器的刻印,但一直到最後都沒有找到

為了阻止自己成為地母復仇的工具,蕾格烈芙大人犧牲了性命發動強大的封印術,將古鏡連同自己的靈魂封印在神社地底。

 

『妳以為這樣就能阻止我嗎?我會找到下一個祭品!結局不會有任何改變,愚蠢的女人。

『那麼、吾至少…爭取到了時間。現在,從這裡消失吧!米亞…

『薩爾卡多…阻止下一個容器…誕生…這件事…只能拜託你了…

 

從那之後不知道過了多久,失去主人的神使會不斷的衰弱下去,為了減少自身的消耗,他只能化為動物的形態行動,但是他對地母的背景毫無線索,他只能從名字與神器下手,一路追查到東之大陸才聽到妖怪們的傳言。

火之自然靈守護的人類,帶著奇怪的刀,沒有靈力卻看得比誰都清楚。

雖然妖怪們對那個人類很好奇,但那個守護神不是省油的燈,不只在充滿瘴氣的異界斬殺白骨女,在詛咒之地擊殺盤踞神社的百年蛇妖,前陣子還跟異界派來的使魔戰鬥大獲全勝,在那個自然靈的守護下,妖怪們根本不敢越雷池一步。

 

光是沒有靈力卻看得見就有足夠的動機調查那個人類了,但確實如妖怪們傳言,守護神設下的結界太過棘手,現在的他完全無法應付,所以他只能待在外圍觀察,直到星之宴那一天。

因為星之宴的關係,雙子神社的結界不會擋下毫無惡意的妖怪,他雖然混進了宴會場所,卻因為長久無法獲取靈力的關係,讓他非常非常得虛弱。

本來只是想去河邊攝取一點水分,在靈氣充足的環境中,河水也稍稍能恢復他的體力,結果不小心把神器掉進河裡,本來爬上樹就是為了找到自己的神器掉到哪裡去,結果很巧妙的那個人類出現在河邊。

 

他本來不確定那個人是不是他要找的人類,畢竟雖然很微弱但他確實從那個人身上感覺到靈力,直到火之自然靈的現身才確定了他的身份。

跟本身是巫女的蕾格烈芙大人不一樣,那個人類就只是個普通的一般人,雖然戰鬥方面很出色,但完全沒有術法相關得基礎,對上地母根本毫無勝算。

 

現在殺了他的話,至少能夠拯救他的靈魂。

 

「我現在已經…不能再動那把刀了。」里斯瞪了一眼口無遮攔的薩爾卡多冷冷的開口。

在守護神面前要自己殺了自己的契約者,真得是有夠沒禮貌的神使。

薩爾卡多對著他挑起黑眉以狸貓的姿勢做出不相信的表情,嘲諷意味十足。

「契約在不知情的情況下還不會有判定弑主的嫌疑,但現在我可是很清楚那把刀會害死阿修羅的情況下,根本不可能去碰那把刀好嗎?還是以浣熊的智商你聽不懂?讓我打開你的腦袋確認好了?」里斯皮笑肉不笑的抓著小狸貓的腦袋,頗有虐待動物的嫌疑。

「痛痛痛!放手!你這個野蠻人!」

 

「那你是打算怎麼辦?」一直在旁邊沉默的伯恩哈德第一次開口提出疑問。

「…地母肯定會來找他,那麼、就趁此機會再次將她的意念封印,就像先前的三支柱封印一樣。」里斯這才鬆開狸貓的頭,弗雷特里西連忙阻止爆跳如雷的狸貓衝上去咬人。

「支柱需要『眼』跟強大的施術者。」伯恩哈德淡淡提醒。

神靈只能借出力量,卻無法更動環境。

支柱的封印不只位子要擺放正確,還要確保施術的範圍,更重要的是支柱的封印必須能夠長時間存在,否則一切都會白費工夫。

 

「不是。」里斯不知為何露出一抹自嘲似的微笑。

「我指的不是原先的封印。」里斯緩緩朝空中伸出手,火焰之刀在他手中成形。

漆黑的刀身上顯現著一層層的刻印。

代表著每一次的沉睡,每一次的封印。

 

「…你有把握嗎?」弗雷特里西沉下臉這麼問。

「沒把握,但我會盡力。你們只需要準備之後的事情。」里斯淡然的回應,下意識摸向了胸口。

每一次的沉睡,是覺得厭煩。

每一次的甦醒,仍沒有改變。

但這次、這次不一樣了。

 

感覺著勾玉在胸口的重量,他不自覺得露出微笑。

 

 

 

 

天空裂開了。

那片乾淨透亮的天空被黑煙所掩蓋,他感覺到束縛急速的減弱,體內的『力量』劇增。

無法繼續承受力量的火山崩塌,他隨著噴發的火山灰站到了地面。

看見了寬廣卻空無一物的『世界』。

 

滿溢於全身上下的力量以及來自新生的喜悅。

都是非常非常陌生的感覺。

他伸出手,火焰自然的出現在他的手中,但他感覺不到火焰的熱度,只能感覺到靈氣的流動與聚集。

 

『術法由意念而生,由力量所組。』聽到聲音他轉過頭,看到了向浮在空中的少年。

少年注意到他的視線而迎向了他的目光,露出了些微訝異的眼神。

『為什麼…你能看見?』

他試著理解話語,突然一陣如同腐蝕般的疼痛感,打斷了他的思緒。

 

火焰遮掩了所有的視線,火紅色的世界中混雜著黑暗的沉重氣息。

他下意識壓著他的左手臂,但那裡沒有傷口。

他嘗試專注感覺這股痛覺。

遙遠又模糊,然後他一瞬間明白了原因。

 

…這不是他的感覺。

 

阿修羅緩緩睜開眼,微弱的光紛紛飛起,朝著夜色的天空,他默默坐起身壓著有些暈眩的腦袋環顧四周,依稀可以辨認出是雙子神社的內部,但他是什麼時候過來的?

發著光的湖之精靈再次回到他的身邊繞了兩圈後,往旁邊飛去,里斯側躺在自己旁,臉色有些蒼白。

阿修羅看著他幾秒鐘,感覺到有些不尋常的地方。

 

有點奇怪。

他皺起眉移動身體湊近他,他伸出手觸碰里斯的額頭,溫度很高,而且都是汗。

靈氣的流動沒有平常旺盛,減弱了非常多,他從來沒看過里斯這個樣子。

他撐起身體,到湖水旁用手捧起一點水,滴在里斯的唇上。

「…嗯?阿…修羅?」里斯疑惑得睜開眼睛,舔了舔唇側的水,阿修羅一股腦兒將剩下的水全倒進里斯的嘴裡,害他嗆了幾聲。

 

「咳咳!既然要餵就別這麼粗魯啊!」里斯連忙做起身拍著自己的胸口。

「你怎麼了?」阿修羅直直的盯著他認真的問,里斯疑惑得一愣,阿修羅只好簡單解釋。

「你的靈氣流動很奇怪,受傷了?」

里斯震驚的看著他愣了幾秒,連忙若無其事的擠出笑臉。

「啊、不過沒什麼大礙了。」里斯故作鎮定的這麼回應。

連靈氣的流動都看得出來的話,說謊就沒有意義了。畢竟是被地母正面砍中的傷,傷口到現在都還沒癒合。

 

「傷口在哪裡?」阿修羅面無表情的看著他這麼問。

「沒事,小傷而已,倒是你的身體怎麼樣…唔啊啊!?」里斯一派輕鬆的轉移話題到一半,阿修羅立刻撲到他身上,二話不說就開始扯他的衣服。

「等等等等!阿修羅!你的身體現在不適合亂動!」里斯緊張的想阻止他的動作,但在手臂受傷的狀態下根本很難行動,所以只能大呼小叫引起外面的雙子注意。

 

「怎麼了,前輩?阿修君醒了嗎?」弗雷特里西立刻從結界外走了進來,看著壓在里斯身上的阿修羅僵硬了幾秒鐘後,隨即快速的表示。

「抱歉,打擾你們了。」弗雷特里西一臉嚴肅認真的說完立刻就想轉身離開。

「不是啦!」兩人一同尷尬的朝著弗雷特里西大吼。

 

一番雞同鴨講的解釋後,弗雷特里西總算理解現在的狀況,同時也被兩人以眼神死盯著。

里斯微笑瞪著他敢透露半個字就死定了的表情,阿修羅也盯著他似乎是想求證他的想法是否正確,夾在兩人中間壓力非常大的弗雷特里西只能尷尬的坐在中間苦笑。

「…我們怎麼會在這裡?」阿修羅見弗雷特里西也無法回答的樣子,先問了別的問題。

「昨天有個不長眼的妖怪,想趁你休息的時候攻擊你,為了安全起見先來這邊休息比較好。」這個問題簡單多了,里斯立刻對答如流。

 

「你帶我過來多久了?」阿修羅面無表情的反問。

「嗯…目前也就過一天而已。呃…」里斯疑惑的回應到一半才注意到一個事實。

阿修羅在昏迷不醒的狀態失蹤了一天,肯定會上次一樣造成全城的恐慌,可是現在阿修羅的身體狀況不適合回去,里斯陷入兩難。

阿修羅盯著里斯沉思的側臉,回想起從夢境感覺到的疼痛,應該是…

「嗚哇!」阿修羅直接伸手掀起里斯的袖子,左手臂上確實有個刀傷,血是止住了,但傷口完全沒有癒合得狀態,他可是親眼見過里斯傷口恢復的的速度,這種狀況根本不尋常。

 

只是妖怪的話,里斯根本不用帶他到這種地方來避難,也不可能會受這樣的傷。

「阿、阿修羅,這只是小傷而已,等等就好了。」里斯看著阿修羅的臉色越來越沉重,連忙這麼安撫,突然一個低沉的男聲插入他們的對話。

「把靈氣聚集在傷口上。」

阿修羅疑惑的轉過身,看到一個比直盯著他的狸貓,愣了幾秒鐘。

「不會現在就忘了我是誰吧?人類的記憶力真差。」狸貓用居高臨下的聲音這麼罵,阿修羅腦袋一片混亂,思考著自己孩在作夢的可能性。

 

「…原來狸貓會說話。」過了好半晌,阿修羅訝異的說出了唯一感想,弗雷特里西立刻笑得人仰馬翻,完全沒有要幫薩爾卡多解釋的意思,里斯還微笑的幫他加油添醋,說他是馬戲團出生的所以有練過說話之類的胡扯。

「我不是普通的狸貓!蠢貨!」小狸貓爆跳如雷的對著阿修羅飆罵,畫面超級不協調,阿修羅決定忽視他的長篇大論,決定先照他提供的方法試一次。

 

他重新觀察著里斯的傷口,所有靈氣的流動都往這邊流動,試圖修復這個傷口,但傷口上卻沒有任何的靈氣,有股沉重的氣息纏繞在傷口上,像是條黑色的鎖鍊,他試著將靈氣聚集在傷口處,但那股力量擋下了靈氣。

「阿修羅!你現在的身體狀況不適合使用靈氣…」

「你閉嘴。」阿修羅低吼了一聲,專心的觀察著氣息盤據的模樣。

 

『術法由意念而生,由力量所組。』那名少年的話語環繞在他的腦海中,像是一種提醒。

人類的夢境,人類的願望。

因為尋求著什麼,神祇就會給於回應。

 

破壞掉。他告訴自己。

將那個力量破壞掉,將那個鎖鍊破壞掉。

靈氣聚集在傷口處改變了形狀,那股黑暗氣息瞬間斷裂,靈氣順利的修復著傷口,直致痊癒。

 

「…怎麼做到的?」里斯震驚的看著完全復原的傷口,連帶著壓迫著身體的沉重感覺也不見了,雖然他也嘗試過很多次使用靈氣修復,但反而增加了身體的負擔,不得已只好先放著不管。

「你們這群傢伙看不到吧。我也只能感覺到些微的氣息而已。但這傢伙,這小鬼頭卻看的見。」薩爾卡多用著那雙酒色的雙瞳打量著阿修羅。

「小鬼,這邊的精靈在哪裡?」薩爾卡多直接盯著阿修羅問現場的精靈狀況。

「…湖之精靈,發著光在我們周圍環繞,大概有十幾來隻。」阿修羅雖覺疑惑但還是照實回答,薩爾卡多看像里斯像是在求證。

「…沒錯。」里斯臉色難看給了肯定的回答。

 

「我從之前就覺得很奇怪了,為什麼你能直接看到精靈?除了自然靈以外,其他人平常是看不見的。」

所有人聽到他的提醒這才露出了匪夷所思的表情,里斯能夠操控自然之精靈傳話、借用力量都不是什麼新聞,但他們從未見過精靈的身姿,只能看到它們造成的效果,像是傳話時的聲音,像是祭典的燈火。

「或、或許是跟我訂契約的關係…」里斯也有些不確定的回應,薩爾卡多立刻否定了這個推測。

「那你應該能看見跟他一樣的東西,但你看不見,當然也就無法修復傷口。」

現場的人陷入沉默,似乎是在思考原因。

 

「…為什麼你會知道,我看得見?」阿修羅抬起頭看著眼神閃耀著堅定光芒的小狸貓這麼問。

「那天在河邊,你後面那個蠢貨在幫你用火之精靈烘乾衣服,我只看見周圍出現火光,突然出現火焰,一般人類應該是會嚇到才對,但你沒有退開,也沒有流露出驚訝的神情。那就表示…你『知道』那是什麼。」小狸貓以你連這種事都不知道的鄙視態度這麼解釋,阿修羅毫不在意得續問。

「那你為什麼知道我能夠修復那個傷口?」

「因為那是你砍…嗚噗!」薩爾卡多很順得講到一半,立刻被一顆小石頭正中額頭翻了過去。

 

「現在時間晚了,我們明天再說。」里斯皮笑肉不笑的盯著一旁的弗雷特里西示意他把那該死的動物扔出去,然後對著阿修羅如此建議。

「等等…嗯…?」阿修羅猛然站起身正急著想追問,眼前卻突然一黑,里斯緊張的呼喚他名字是他聽到的最後一個聲音。

身體…好重…

 

 

「生命力才剛被消耗殆盡的狀況下就強迫他使用靈氣,你這畜生嫌命太長是吧?」里斯氣憤的把小狸貓倒吊在樹上洩憤。

「也不想想是托誰得福才能夠修復米亞造成的傷口!你這忘恩負義的野蠻人!單細胞草履蟲!痛痛痛!」薩爾卡多不甘示弱的回嘴,被里斯用力得捏著臉頰阻止他繼續說話。

「算了啦,前輩,你這樣會吵到阿修君休息喔。」弗雷特里西悠閒得躺在樹上這麼勸說兩個幼稚鬼。

「哼,你敢在阿修羅面前多說一句廢話,我立刻燒了你的舌頭!」里斯狠狠得放話完才把他從樹上拉下來。

 

「你們有毛病?瞞著他沒有好處。至少我可以確定那雙眼睛看得見的東西,不是你的力量也不是米亞的力量。那個小鬼,派得上用場。有必要調查他的身世背景。」薩爾卡多嚴肅得提出建言。

「…你休想動任何歪腦筋在我契約者身上!傷了他得事情我可不會跟你這麼算了!」里斯勃然大怒得表示。

「我跟你這野蠻蠢貨也沒什麼好溝通的。而且你真以為瞞著他,他會很高興的接受?你太不了解人類了。」薩爾卡多再次表達了他的鄙視,但這次里斯居然無法反駁。

 

『沒有強烈的意志力就無法展開行動。吾需要你的力量。薩爾卡多。』

 

「…我一直看著她。所以我可以理解她想要的東西,她的願望,她想要守護的東西。」

明明是很討厭貪得無厭的人類,生存地方也被他們奪取,魔物大肆破壞著世界,本來以為會這樣隨同人類滅亡。那名少女挺身而出,救下了所有人的性命,為了守護世界,付出什麼代價也在所不辭。

『有些工作只有妖怪神使才能完成。吾只能信任你。』

 

「所以我回應了。」薩爾卡多平靜的直視著里斯質問。

「你又如何?你有辦法回應契約者的願望嗎?」

里斯皺起眉瞪著這隻挑釁意味十足的神使沉默著沒有回應。

 

想著要離開世界的阿修羅。

想要想要力量的阿修羅。

他壓著胸口的勾玉,勾玉的重量沒有減輕,也沒有回應他的力量。

 

那些只是『願望』帶來的附屬品。

 

那麼阿修羅你真正的願望…到底是什麼?

等到知道得那一天,他真的有辦法回應嗎…?

 

 

 

 

「這種東西哪能吃啊!蠢貨!」妖怪神使即使在沒力氣的狀況下還是活力十足的怒吼。

「這邊供奉得本來就只有饅頭啊…」弗雷特里西很無奈。

「哼,有的吃就不錯了。外來種還敢嫌!」里斯不耐得這麼回覆。

「…前輩明明也不吃,還敢這麼說…」弗雷特里西更無奈了。

失去主人的神使即使待在靈氣充足的地方也無法彌補失去的靈力,所以就算薩爾卡多非常想要離開這裡做點有意義的調查,但先前的戰鬥讓他消耗太多力量,再加上傷害人類的反噬,別說恢復人形,現在根本就是無法動彈的狀況。

 

「…怎麼了?」在這中氣十足的怒吼聲中他也沒辦法繼續休息,只好默默離開湖之精靈的結界。

「阿修羅!身體還好嗎?…唔啊!」里斯立刻衝到他旁邊這麼問,阿修羅直接一掌拍上他的臉側量溫度,確認沒有先前的高溫後直接把他推開。

「…咦?!」里斯壓著自己的臉疑惑的看向阿修羅。

「沒事了的樣子。」阿修羅看了他一眼這麼回答,讓里斯愣在原地不知該作何反應。

他明明不是這個意思,但阿修羅並沒有多作解釋,反而走向弗雷特里西跟他說明狸貓不吃饅頭這件事。

 

「呿,明明是神靈還反被人類擔心。果然是蠢貨。」小狸貓還不忘在一旁露出無藥可救的嘲諷樣,但這次里斯沒有惱羞成怒的反唇相譏,只是壓著胸口有些疑惑。

所以這是…反過來被擔心的意思嗎?

這種感覺他確實已經體驗過很多次。

 

阿修羅第一次拉著他衣袖的時候。

那次傷還沒好就亂跑被他大罵的時候也是。

對著他生氣的時候也是。

「所以不是重視,而是擔心?」里斯試著解釋這奇妙的感覺。

「你是白癡嘛!因為重視,所以擔心!」薩爾卡多翻了一個大白眼,看起來像是在抓狂邊緣。

「你連人類的感情都不懂,還敢待在人類身邊!失去他的時候你肯定會被人類的情感撕碎!」

「…什麼意思?」里斯聽到不好的形容詞立刻臉色不善的反問。

難得一向滔滔不絕的薩爾卡多居然沉默了下來,讓他有了不好的預感。

 

人類的情感渲染性很強,這點他早就知道。

但是阿修羅的情感並沒有像一般人類那樣的浮動與強烈,維持冷靜與理智是他一貫的作風,他知道壓抑著情感是他的習慣,但他從來沒有想過哪一天若是阿修羅再也無法維持冷靜時…

 

「喂,人類。」薩爾卡多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以及弗雷特里西他們的對話。

「我要恢復人形才能離開這裡!所以…」他筆直的朝阿修羅伸出他的手掌意有所指。

里斯跟弗雷特里西皺起眉都不懂他的意思,阿修羅倒是很淡定的跑去一旁拔了一片綠色的樹葉然後蹲下身放到小狸貓手中。

「……你給我這個幹嘛?」薩爾卡多滿是不解反問。

「狸貓變人形不是要在頭上放樹葉嗎?」阿修羅非常認真得表示。

「那是低階的狸貓才需要葉子!老子才不是那種低階妖怪!」狸貓非常憤怒的把葉子丟在地上踩了幾腳表達他瀕臨崩潰般得憤怒。

 

「你現在的樣子確實像個低階妖怪啊!哈哈哈哈哈!」

「別說了,前輩!我肚子好痛啊!哈哈哈哈哈哈!」里斯跟弗雷特里西非常沒良心得捧腹大笑,差點沒岔氣,無視爆怒踩樹葉的狸貓妖怪。

「那你是指什麼?」阿修羅有些無奈的聳聳肩如此反問。

「食物!這邊供奉的饅頭都是給雙子神的,我吃了也沒用!」薩爾卡多沒好氣的解釋。

「喔,對吼,我忘了這件事。」弗雷特里西總算恍然大悟。

 

因為里斯本來就不需要進食,自然靈是自由之身,沒有御神體也不需要任何人的供奉,只要待在靈氣充足的地方就能恢復原來的狀態。但神使已是與神祇簽訂契約的使者,只能由主人供應所需的靈力,失去主人就只能靠人類供奉的食物,而雙子神社得到的供奉只能由雙子神接收,給其他神使吃了也沒有用。

阿修羅本身是人類,他給的食物就沒有這種限制。

 

「嗄?帶著這隻髒兮兮的樹懶回去?」聽到阿修羅的提議,里斯立刻露出嫌惡的表情。

「誰是那種效率超慢的動物啊!要我切碎你那空蕩蕩的腦袋嘛!」薩爾卡多也不甘示弱的反擊,弗雷特里西再次默默分開劍拔弩張的兩人,忍不住思考這兩人的心智年齡到底是幾歲。

「我也必須回去,有個麻煩的任務得優先完成。」阿修羅撐起身體跟雙子神道別,帶著兩個關係超級差還不停吵嘴的神靈走出結界,結果阿修羅才剛一踏出神社結界外,就當場表演撲街,嚇得里斯立刻把他抱回結界內,說什麼也不肯再讓他踏出一步。

 

「好奇怪…一離開這裡身體就會很重。」阿修羅壓著自己沉重的腦袋困惑的發表感想。
「那是因為你的靈氣…嗚噗!」薩爾卡多解釋到一半被里斯一把掐住脖子。
「…再敢多嘴,我會把你掐死。」里斯擠出燦爛的微笑咬牙切齒的低聲威脅完才放開他。
一離開靈氣充足的地方,消耗過多靈氣得身體就會如同空殼般無力,要等到身體適應這種靈氣恐怕還需要一段時間。

「你再休息一會,我回去拿。還需要什麼東西嗎?」雖然他一點都不想幫白癡熊貓拿食物,但畢竟阿修羅也打算回去一趟,能讓他乖乖留在這裡再好不過。

 

阿修羅有些懷疑得看著他良久,但考慮到現在的身體狀況,他還是只能勉強妥協。

先是提了幫他多拿一套衣服跟留言的要求,如果有報告書可以一起拿過來是最好不過,另外又囑咐他拿食物不要引入注目,免得引起騷動之類的一大堆注意事項。

簡單來說就是超級不放心他一個人回去的樣子。

正當他思考是否自己真得有那麼不可靠的時候,雙子兄弟還在一旁點頭補充,該死的妖怪神使用著一臉"讓人類這麼擔心的守護神真是不可靠"的嘲諷表情盯著他,讓他更加火大!

 

「吵死了!只不過是拿幾個東西!馬上就回來了!」里斯打斷阿修羅嘮叨得注意事項如此宣言,他湊近阿修羅摸了摸他的頭輕聲提醒。

「待在這裡喔。呼喚我的方法還記得吧?」

「…嗯。」阿修羅疑惑的看著他的動作輕聲回應。

「那就好。」里斯像是有些安心的露出微笑這才轉身離開。

 

里斯臨走前走過弗雷特里西旁低聲叮嚀。

「別讓那傢伙跟阿修羅單獨相處。」誰知道那傢伙又會多說些什麼沒必要的廢話。

「啊、我知道。」弗雷特里西聳聳肩回以明瞭的表情。

神靈受制於禁制,不能過於干涉人間也是祂們必須遵守的條約,所以即使立定了契約,里斯對於阿修羅深受詛咒得事情卻隻字不提。

神靈能完成得事情就由神靈完成,但若是無能為力得事情,即使告訴人類也只是徒增困擾罷了。

 

麻煩的就是妖怪神使完全不受這種制約影響,或許這也是人神選擇他的原因吧。

為了改變自己不能改變得事情。

 

老實說,他早已麻木了。

跟伯恩不同,伯恩是因為不知道所以不在意。

但他是,因為看過太多了,所以放棄了。

既然都是無法改變的命運,那至少就讓人類們在不知情的情況下逝去,也是一種慈悲吧。

 

 

阿修羅觀察著放在大樹旁的五月雨有些疑惑,只有刀沒有刀鞘,刀身被緊緊纏繞著銀線,銀線的樣子很眼熟,帶著淡淡的神祇氣息,但他完全沒印象自己什麼時候拔刀的。

他疑惑的伸出手想要觸碰刀身時,突然一個聲音很不耐煩得阻止他。

「別碰那把刀。」狸貓躺在地板上瞪著他兇巴巴得這麼說。

「…你也不能碰這把刀?」阿修羅總算認出纏繞在刀身上的銀線,應該就是上次幫這隻狸貓撿得溜溜球。

「只有人類能碰吧。」狸貓無精打采的回應。

那個簡單封印幾乎花費了他大部分的靈力,才讓他們有辦法移動它到靈氣最強的地方,放在這裡的話還暫時能壓制住地母的力量。

…暫時而已。

 

只有人類能夠觸碰得刀。只有他能觸碰得刀。

阿修羅皺起眉壓著隱隱作痛的額側,努力回想失去意識前的最後記憶。

里斯的傷、盤據傷口的沉重氣息…?

「別再用那把刀了。你自己也看得見吧。」狸貓疲倦的做出最後提醒,閉上眼睛決定休息一下。

「阿修君…也再休息一會兒吧?」弗雷特里西在一旁被他們的對話搞得一頭霧水,只好這麼提議。

「…嗯。」阿修羅壓著混亂的腦袋簡短的回應,但視線未曾離開五月雨。

 

五月雨就像是普通的刀劍,沒有帶著任何氣息。

那麼、有著神祇氣息的銀線壓制著…什麼?

 

突然一聲遙遠的撞擊聲打斷了他的神智,精靈驚慌的圍繞在他身邊飛舞。

「弗雷!」突然憑空現身的伯恩哈德緊急得喊了一聲。

「我知道!」弗雷特里西應了一聲往結界外跑去,阿修羅緊張得站起身也想追過去,被伯恩哈德伸手阻止。

「沒事,你留在這裡。只是有妖怪在襲擊結界。」伯恩哈德簡單解釋完,突然從他們的頭上掉下一個黑漆漆的物體,不只把他們都嚇了一跳,也讓薩爾卡多立刻清醒,瞪著眼前的物體保持警戒。

 

「唉…真是…」黑煙散去,全身是傷的阿奇波爾多虛弱的開口。

「阿奇波爾多?」本欲拔劍的伯恩哈德有些不確定的詢問。

「…北邊出了異變。非常麻煩啊…」阿奇波爾多調整自己的帽子露出了自己的臉,身上的傷勢遲遲無法癒合,他壓著傷口露出苦笑。

「雖然一直百思不解為何那女人為何只執著於一個靈魂…」阿奇波爾多看了發愣的阿修羅一眼欲言又止。

「什麼意思?」薩爾卡多瞪著眼前的付喪神毫無顧及的發問。

 

「…那不是普通的一個靈魂。」阿奇波爾多顫抖著拿起菸隱晦的暗示。
「是即將完成的拼圖上,『最後』一塊拼圖。」

 

完成的拼圖,完成的力量。

最後的祭品。

完全恢復力量的最後一把鑰匙。

 

 

 

 

畢竟阿修羅還是失蹤了一整天,所以城內的狀況比想像中還要緊繃,阿修羅的房間內有他的部下待著,似乎是打算在他回來的第一時間內通知領主的樣子,這種情況下要他不引起騷動得拿走報告書跟打開抽屜拿衣服根本是不可能得事情!所以里斯只得轉戰人比較多的食堂,至少在一片吵雜中食物不見比較不會引人注目。

「古朗德利亞的動作越來越大了…」

「前陣子不是才派了人去調查嗎?」

「還是有可能會發生戰爭…」

士兵們嚴肅的低著頭竊竊私語,氣氛有些緊張。

 

戰爭嗎…有點麻煩,這件事恐怕也得跟阿修羅說一聲。

里斯一邊聽著他們的對話一邊偷偷注入靈力在桌上裝著烤肉的盤子上,使用靈力的話他能夠選擇觸碰某些物品,但是只對無生命體有用,

 

更多的士兵走進來,廚房大娘忙的不可開交,更多的菜被端出來放到桌上,變成一個個擋路的障礙物。

里斯覺得有些麻煩的嘆了一口氣,正想移開礙事的青菜時,不小心用力過猛把另外一邊的菜全灑到地板上。

「啊…」里斯跟一旁的士兵同時慘叫出聲。

「你這臭小子!浪費食材是不想吃飯了是吧!」廚房大娘立刻對著無辜的士兵河東獅吼,把一旁的里斯也嚇個不輕。

 

「不不!不是我啊!是它自己掉的!」士兵還想為自己辯解。

「你的意思是說我放得太邊緣嗎?小子你找死嗎?」廚娘兇神惡煞似的揮舞著鍋鏟頗有打人的衝動,其他人連忙緊張得阻止她。

「婆婆!冷、冷靜點!小心您的腰啊!」現場立刻亂成一團,里斯連忙趁著這個混亂把肉片全數打包逃離戰場,心想自己到底為什麼要像個小偷似的。

事後被他拿走的肉又導致又有五個人蒙受不白之冤,接下來三天廚娘只肯做素食,害全部士兵都得餓著肚子做訓練。

 

麻煩製造者里斯拿著包好肉的袋子,默默跳進房間內,果然有個衛兵坐在屋內,專注的看著報告書。

阿修羅說有報告書的話要帶著給他啊!這種情況下要怎麼拿走啊…

里斯思考了幾秒鐘後,決定還是讓這個人先離開房間會比較妥當,所以他撿起幾個石頭丟在窗戶試圖引起那個人得注意,但很可惜沒什麼用。

「…好吧。」里斯無奈得嘆氣完,拿著石頭穿過門,用石頭從外面敲了敲房門,那個人總算放下報告書走去開門,里斯趁機衝回屋內把報告書塞進自己的衣服裡,然後悄悄拉開抽開始找阿修羅的衣服。

 

「…錯覺嗎?」衛兵看著空蕩蕩的門外忐忑不安的關上門。

里斯連忙拉出衣服施下隱藏的術法,正想快點關上抽屜以免讓人起疑,結果反而發出太大的聲音,衛兵瞬間愣了一秒,仔細的朝著聲音來遠猛瞧,但他當然看不到里斯,只能疑惑的在原地發愣。

里斯鬆了一口氣,正想從窗戶離開時,猛然想起阿修羅好像說過要幫他留言,他只好走向書桌找紙筆,匆匆聚集了靈力在紙筆上,寫下阿修羅交代他寫的幾個字後丟在桌上,迅速轉身就想離開,但好死不死又撞上了旁邊的桌燈,在聚集靈力得當下碰到當然會造成影響,所以里斯只能驚恐貌的看著它摔到地面,來不及搶救。

 

衛兵正想坐回原位時,書桌上的桌燈突然掉在地上被砸成粉碎,房間瞬間變得有些昏暗,衛兵整個人臉色發青的僵在原地,里斯也尷尬得站在原地。

回來一趟就砸了不少東西啊。里斯有些苦惱得反省,被阿修羅看到不把他掐死才怪!算了,在不小心繼續嚇到人之前趕快回去吧。

里斯嘆了一口氣,連忙跳過窗戶跳下。

 

事後衛兵非常緊張得找了阿雷德敘述了房間得怪事,堅持阿修羅可能是被什麼妖怪擄走之類的說詞,還強烈反對阿修羅大人繼續住在這間不乾淨的房間。

阿雷德原先是完全不相信的狀態,報告書全數不見還有可能是被人拿走的可能性,但當他看到留在桌上得紙條時真得有些半信半疑了。

因為上面寫著:「من سمت چپ چند روز」

 

…完全沒看過的文字。

阿雷德瞪大眼睛看著那張詭異的文字發愣了一陣子,頭一次無法維持冷靜,也不知道該如何下指示,只好驚恐得衝去找領主報告這件事,領主比他更緊張還大費周章的跑去廣招各個語言研究學者幫忙翻譯,把領地搞得天翻地覆。

只能說某個沒常識的守護神造成的災難還真不是一兩件而已。

事後某人當然是非常後悔讓他回來這一趟,可是已經來不及了。

 

 

「你是說地母已經開始行動了?」伯恩哈德板著臉詢問,一旁的狸貓雖然全身無力卻還是全神貫注的聽著阿奇波爾多得解說,只有他一個人沒辦法專心。

…有誰在說話。

阿修羅試著將注意力放在眼前正在交談的阿奇波爾多與伯恩哈德身上,卻一直受到干擾。

回響在耳邊的聲音從原先得模糊不清轉變得越來越清晰…

 

『…力量…』

沉重的壓力壓迫在胸口,如同窒息般的感覺讓他完全無法開口。

『你…想要的…力量…』

更多的聲音湧進來,他已經聽不見他們的對話聲,卻聽得到自己越發快速的心跳聲。

『你不是一直想要離開嗎?…只要伸手…』

『只要伸手…只要開口…』

眼前的畫面像是有墨水打翻般,從頭頂緩緩流下的黑色氣息遮蓋起眼前的景象。

 

就在快被淹沒的瞬間,他感覺到一絲不對勁。

眼前這個妖怪,沒有菸草味。

明明抽著菸卻沒有聞到…菸草味。

他總算回想起阿奇波爾多的氣息,不是這樣!

 

不對。他試著想開口。

喉嚨發出了細微的單音,壓迫在胸口的力量變得更加沉重。

他試著想提醒其他人,卻動彈不得,在是線全部化為黑暗之前,他聽到了眼前的『阿奇波爾多』以語重心長得聲音低語。

『晚安,最後的祭品。』

 

化為一片黑暗的視線之中,他得感知卻依然清晰。

猛然出現的殺氣讓他幾乎是憑著本能聚集起自己所能操控的所有靈氣,衝開了所有的束縛,憑空出現的白刃毫不留情砍下,阿修羅及時往旁滾去躲開了這一擊,同時取回了放在樹幹旁得刀。

「喔,這倒是讓我有些驚訝。」男子解除了偽裝術法淡淡的開口。

「你是!」伯恩哈德震驚的看著眼前的高大男子久久說不出話來。

「憑自己解開了詛咒得術法,確實是驚人的天賦。」男子重新舉起劍,劍上發著灰色的光,混雜著神祇的氣息,狂風吹起圍繞在他們中間形成了暴風結界。

 

「你要做什麼!伊普西隆!」伯恩哈德被強大的風勢阻礙前行,只能一邊呼喚弗雷特里西立刻回來,一邊想要爭取時間。

「退後點!小鬼!」差點被吹飛的小狸貓奮力的抓著樹木這麼大吼。

周圍的風壓雖然很礙事,其實並不阻礙行動,但阿修羅只是看著眼前的人沒有動彈分毫。

「…我讚賞你的勇氣。但命運是無法反抗的。」伊普西隆看著蹲在結界內的人類,那幾乎消耗殆盡的靈氣讓他完全無法站立,但是看向他的眼神依舊堅定且毫無畏懼。

 

他再次揮動手中的劍朝阿修羅砍下,阿修羅輕啟薄唇好像說了什麼,但全被狂風所吞噬,與此同時狂風結界瞬間被更強的力量抵消,本欲砍下的劍被另外一把漆黑之刀擋下。

「很久不見,你的話變多了啊。」火焰之中響起了熟悉的聲音,帶著壓抑的憤怒。

「伊普西隆。」火焰散去,里斯面色不善的舉著刀站在阿修羅面前冷冰冰的開口。

狂風結界立刻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在空中飄散的火焰。

 

「…你變了啊。」伊普西隆立刻退了兩步,巧妙得避開了火焰術法的範圍。

至少在很久以前,他從未聽過里斯會用這種聲音、用這種表情說話。

如同異端般的存在,在灼熱火山中誕生的自然靈。

戰鬥是他與生俱來的本能,他還依稀記得在那焚燒殆盡的森林中第一次看見里斯豪不猶豫將前來找麻煩的妖怪全數斬殺的姿態,那時他的雙眼就只帶著冰霜得得冷漠,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充滿著情感。

 

「你變得像人類了。」伊普西隆毫無起伏的語氣聽不出他是在感嘆還是抱怨。

里斯皺起眉沒有回應,再次握緊了劍。

混沌之神伊普西隆,操控裂縫的神族,穿梭於各個次元裂縫的關係,不受制約影響,他們會出現得唯一理由就是為了維護大道的平衡。

 

「你想反抗命運嗎?」伊普西隆毫無表情得如此反問。

「你想說接下來的毀滅就是命運嗎?」里斯露出一絲嘲諷似的微笑這麼反問。

取得最後的祭品,一直想對人類復仇的大地之母會採取什麼樣的行動,不難猜想。

「但你並不是為此行動。」伊普西隆看著他身後的阿修羅這麼回應。

「所以,你是來阻止我的嗎?」里斯舉起他的劍向前一步,那雙臂綠色眼瞳豪不掩飾他的殺意,火焰已將刀身染紅,周圍的溫度已經提高到令人難耐的程度。

「前輩!」緊急趕回來的弗雷特里西立刻緊張得喊了一聲,那非比尋常的能量正在不斷擠壓伯恩哈德施下的結界,在這裡打起來無疑是不智之舉。

 

「不,已經沒有必要了。」伊普西隆淡淡的這麼回覆才解除了這緊張的氣氛,他的眼神停留在里斯胸口的勾玉幾秒,便轉身離開。

「什麼意思?阿奇波爾多在哪裡?」弗雷特里西剛抵達完全不知道發生什麼事,只知道自己丟了一個冒牌貨進了結界,不禁有些懊惱自己的粗心。

「本來只是為了挽回什麼才來的,但已經不需要了。阿奇波爾多的話,已經在這附近了,認真找的話,或許就能找到吧。」伊普西隆回頭看了阿修羅一眼,說完最後一句話後就消失了。

「…嗯?」阿修羅看著那人消失得背影發出疑惑的聲音。

「怎麼了?」里斯收起火焰,緊張得蹲在地上撿查他有沒有受傷。

「不…沒什麼。」阿修羅正想站起身,卻突然被里斯緊緊抱住,被嚇得動也不敢動。

 

「太慢了!」里斯不滿得大罵。

「知道有危險,再早一點呼喚我啊!」里斯確定阿修羅沒受傷這才忿忿不平的鬆開他這麼抱怨。

「不,那傢伙不是為了殺我…而且你也在附近了,再怎麼樣都來得及,只是想順便知道那傢伙的目的罷了。」那時候的殺氣確實不是針對他來的,阿修羅握緊手上的五月雨淡然說道。

「那種情況下還能冷靜的分析這種事情啊…阿修君也太悠閒了吧!所以說,阿奇波爾多那傢伙到底在哪?」弗雷特里西感嘆得發表感想後,然後詢問伯恩哈德,如果在他們的結界內,應該可以很快就找到,但伯恩哈德卻疑惑得皺起眉搖了搖頭。

 

「…不會吧?伊普西隆難道已經殺了他?」弗雷特里西震驚的反問。

「伊普西隆不會說謊,他在這附近就一定在這附近。但伯恩哈德找不到的話就只可能是…」里斯有些嫌麻煩的停頓了幾秒鐘,由一旁很有經驗的小狸貓接完所有的話。

「那就只可能是耗盡妖力,變回原形了。就跟我一樣,所以說,食物到底帶了沒!你這野蠻人!」

「只不過是一隻米蟲還敢對著別人大呼小叫的!想變成無毛的熊貓嘛!」里斯立刻幻化出火焰跟他對罵,一旁的阿修羅無言得看著兩人幼稚得大吵特吵,默默跑去打開了包袱,先將食物拿給薩爾卡多吃,無視里斯一臉爆跳如雷。

 

「前輩,用精靈找的到阿奇波爾多嗎?」弗雷特里西立刻幫里斯找了別的工作轉移注意力。

「我試試。但還是得去一趟,精靈無法把他帶回來。」里斯瞪了一眼已經在狼吞虎嚥的小動物不悅的回覆,伸手召喚精靈。

「城內沒有發生什麼事吧?」阿修羅看著他稀鬆平常得詢問,卻讓里斯僵了幾秒鐘。

「嗯…嗯、當、當然很好啊。」里斯硬著頭皮的回答。

 

「那你幹嘛結巴?」薩爾卡多邊吃肉邊伺機反擊,阿修羅馬上用懷疑的眼神盯著他,里斯立刻在心中把薩爾卡多做成串燒,燒他個五十遍。

「我突然不見也沒什麼事?」

「他、他們當然很擔心啊,所以最好早點回去…」里斯想起不小心被他砸得粉碎的檯燈突然禁聲。

「你,到底做了什麼?」這心虛的回答已經讓阿修羅疑心四起,阿修羅狠狠的瞪著里斯,似乎是要他從實招來。

「我…那個、喔喔喔!精靈找到了!我先去找阿奇波爾多了!回來再說!」里斯臉色難看的支支吾吾到一半,收到精靈的消息立刻以光速跑走了。

「哈哈哈!我第一次看到前輩衝得這麼快…肯定惹了不少麻煩。」沒良心的後輩還捧腹大笑的落井下石,伯恩哈德壓著自己的額頭,決定他要假裝不知道神祇不可隨意干涉人間這條規定。

 

 

 

 

雖然早就聽里斯說過阿奇波爾多是個煙管,但實際看到的時候還是讓他有種超現實的感覺。

「抱歉…路上遇到一個怪傢伙,耗盡我全部的力氣了…」褐色的煙管裡傳出大叔的聲音,完全可以列入新的都市傳說,阿修羅甩甩頭把奇怪的想法扔出腦袋,試著全神貫注的聽煙斗說話。

「所以,北方確實發生了異變?」里斯將手上的煙管放到地上這麼問。

「沒錯,封印之處一直湧出驚人的妖氣,已經陸續有人類病倒了,很快就會引起騷動了吧。」煙斗發出一聲超違和的嘆息。

 

北方。阿修羅聽著他們的討論皺起眉。

報告書上也有提到這件事,因為很多人病倒的關係杯當做傳染病來處理,目前地區是暫時封鎖,迅速從各地區派出了醫療隊帶著物資跟要才過去支援了,但如果這是妖怪所為恐怕會沒什麼效果。

在古朗德利亞可能發動戰爭的節骨眼上若是瘟疫爆發根本無力抵抗帝國的入侵,得優先處理掉這件事。

 

「現在回去嗎?但是你的身體…」里斯用著一臉既尷尬又擔心的表情,讓阿修羅更加堅定要回城內的決定,里斯只好心不甘情不願得妥協。

一離開結界,沉重感立刻壓在全身上下讓阿修羅扶著樹幹才能勉強站著,不過還是舉步艱難,別說走出去了,連踏出一步都有問題。

里斯臉色難看的猶豫了幾秒鐘,最後還是無視阿修羅的意見抱著他飛回城內,不過他很聰明的沒有直接回到阿修羅房間,反而是去了隔壁,當然立刻引起了阿修羅得懷疑。

 

「你跑到隔壁做什麼?」阿修羅雖然臉色稍嫌蒼白但沉下臉還是很有殺傷力,里斯立刻別過頭簡單解釋。

「我、我怎麼知道你房間有沒有別人…」

「你的意思是你上次回來有遇到人?」阿修羅微微挑眉如此詢問,里斯立刻望向牆壁決定閉嘴。

不過他也不需要問了,他一走到隔壁就看到自己的房門貼滿了奇形怪狀的符咒,他瞪了里斯一眼,里斯只能哭天喊地得對天發誓這些東西絕對跟他半毛錢的關係都沒有!

 

阿修羅默默推開了門,房間裡除了桌上的小蠟燭外什麼燈都沒開,一群不認識的人圍在小桌子前竊竊私語,看到他打開房門鎖有人愣了幾秒鐘後,就激動的對著他吼大叫。

「總算回來了!阿修羅大人!」

「終於有效果了!都不知道換幾個咒語了!」

「阿修羅大人您沒事吧!應該沒有受傷吧!」

一群人七嘴八舌的詢問,讓他完全搞不清楚頭緒,好在阿雷德出來制止他們才稍微安靜一點。

 

阿雷德只好簡單解釋阿修羅失蹤後留下的紙條讓領主完全陷入驚慌失措的狀態,在尋找語言學家的同時遇上了招搖撞騙的神婆,她表示阿修羅是被神隱,只要照著她給的咒語書念上一整天就可以把他找回來,雖然大家對這種話都半信半疑的,但因為不管是阿修羅的下落還是留下的紙條都沒有線索,所有人只好死馬當活馬醫開始認命得念了一整天稀奇古怪的咒語。

「只是兩天不在而已。」阿修羅不悅的提起這個事實,阿雷德聳聳肩拿出了那張紙條。

「那麼您可以解釋這是什麼文字了嗎?」

阿修羅不耐的搶過那張紙條看著紙上詭異條紋般的文字,大腦空白了幾秒,然後臉色鐵青的瞪向一旁疑惑的里斯。

 

「難道我拼錯了?」里斯湊過來仔細端詳著上面的文字。

「『我離開幾天』沒錯啊?當時是有點小趕,難道是字寫太醜了?」某個不知道活了多久得粗神經神靈完全不知道自己犯了什麼錯誤,還一臉稀鬆平常的替自己辯解。

「…怎麼了嗎?」阿雷德順著阿修羅的視線望向一旁,當然他看不到里斯,所以只是露出疑惑的表情。

「沒事。」阿修羅咬牙切齒的瞪著一臉無辜的里斯好幾眼才轉回視線,深吸一口氣本來只是想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沉重的身體立刻發出抗議,讓他一陣踉蹌,嚇得其他人又再次圍過來七嘴八舌的表示是不是咒語念得不夠多之累得奇怪疑慮。

 

「阿修羅大人剛回來也累了,文字得事情明天再說好了,你們先出去。」阿雷德只好先把所有人趕出去,本來說晚點請醫生過來看看,被阿修羅拒絕後,便默默退下了。

阿修羅趴在床上完全無法動彈,體力消耗得很快,連呼吸都覺得有些不順。

「你還好吧?」里斯緊張的在旁邊繞來繞去,像是個煩人的蚊子般,阿修羅立刻使盡全力的將那張寫滿奇怪文字的紙條丟在里斯臉上。

「你給我先解釋一下你寫的是哪國語言!」

「嗯?派拉斯文啊。」里斯坐在床側來一臉理所當然的回應。

「你給我說說這是幾百年前的語言!現在的人誰看的懂!你連這點都不會思考嘛!」阿修羅勃然大怒的嘶吼完,就直接累攤在床上。

 

「啊、對…我沒想到這點…因為是後來修道者嘗試術法時用的文字…」里斯這才尷尬的抓抓頭想起這事實。

「不管怎樣,你可以解釋一下你上次受傷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嗎?」阿修羅壓著自己的肩膀冷不防的提問讓里斯僵硬了幾秒,隨即鎮定的回應。

「沒什麼,就是妖怪跑來…」

「我的刀為什麼會在那裡?」阿修羅撐起身體直視著里斯不給他打馬虎眼的機會,這突如其來的提問讓里斯完全慌了手腳,完全沒有心理準備阿修羅會觀察得如此細節的部分,這倒是他失策了。

 

「只有人類…才能觸碰那把刀吧?又有誰能傷了你…那就只有…」阿修羅看著他的表情露出了然於心的表情,一字一句的訴說著逼近事實般的話語。

「不是的!」里斯強硬得打斷他的話,沒讓他把話說完。

「不是這樣的…阿修羅,這些都跟你沒有關係…那是…」里斯試著想要找出適當的話語解釋,卻只是在證明他的推測是對的。

「…只可能是我。」阿修羅沒有移開眼神,淡淡的公布了答案。

 

氣氛沉重得讓人無法呼吸,擠壓空間的情感流動著、全都沉重的壓在胸口,里斯垂下眼簾沒有反駁也沒有回應,餘光卻瞄到了胸口淡淡發著光的勾玉。

「離開這裡。」阿修羅用著壓抑般的聲音這麼開口,像是用盡力氣才有辦法說完。

「…不是的。」里斯突然這麼低語,但阿修羅卻移開眼神。

「你本來就不該留在這裡。」阿修羅輕聲說完本欲轉身離開,里斯突然拉住他的手。

「不是的!」里斯把阿修羅拉到自己眼前這麼反駁,他拉著阿修羅的手貼到自己的胸口。

 

「你的刀本來會從這裡刺穿。本來。」里斯開始解釋,阿修羅壓在胸口的手明顯一顫開始想要掙脫他的挾制,他更用力得握緊他的手。

「但刀停下了。停在這裡。」他緩緩拉出胸口的勾玉,感覺到阿修羅瞬間屏息。

「你是我的契約者,你要殺我,我是不可能反抗的。但我能反抗,我能戰鬥,就能證明那不是你的意志。」

阿修羅凝視著那個勾玉卻露出了他看不懂的神情,他鬆開了勾玉的同時甩開了他的手。

 

「阿修羅?」里斯皺起眉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

「…我沒有記憶。」阿修羅淡淡開口。

「什麼時候拔刀的?什麼時候失去意識的,什麼時候攻擊的…我全都沒有印象!如果下次又…!」里斯突然緊緊抱住他沒讓他把話說完。

「如果還有下次,你也會救我。」里斯堅定的開口,懷裡的人像是徹底愣住沒有再回應。

 

不想傷害,所以推開。

因為緊緊抓著的話,只會更痛苦,只會更痛苦而已。

 

『有想要守護的人嗎?』

曾經那片土地,曾經身邊的族人。

『那麼、這把五月雨以後會交給你來繼承,要繼續變強啊。』

時間帶走了一切,那裡已經什麼也沒有。

『小鬼,就憑你也想要力量嗎?』

 

如果是,可以打倒敵人的力量。

這個想法,直到現在還是沒有改變。

 

 

 

 

雖然休息了一整天,但身體狀況還是沒有好轉,身體像是被綁了幾千公斤重的鉛塊,別說戰鬥了根本連站起來都有問題,里斯對於這種狀況又完全隻字不提,除了休息還是休息,再這樣等下去,北方搞不好都被那個叫地母的妖怪搞到淪陷了。

為了避免繼續浪費時間,他直接拿出報告書把阿雷德叫來先詢問關於北方的狀況。

 

「…您已經知道了啊。魯卡大人雖然已經作緊急處理,但目前情況並不樂觀。」阿雷德露出有些棘手的表情回應。

「那老頭下令封區了是吧?」阿修羅冷靜的反問,阿雷德一陣狼狽但還是照實點了點頭。

封區。一旦情況持續惡化,為了爭取時間必定是要採取最直接的行動-燒城是最快的手段,但不到萬不得已那老頭不可能輕易做出這個決定,恐怕是有貴族在施壓,又不能完全忽略帝國的行動做出這種下下策。

可瘟疫若真是妖怪所為,燒城恐怕也沒什麼效果,既然如此,去一趟了解情況會比較好。

 

「李德他們呢?」不帶著任何一絲情緒浮動,阿修羅直接續問了別的問題。

「這幾天應該會回來…難道說您要?」阿雷德回答到一半這才發覺阿修羅得意圖。

「讓他們倆留守,持續觀察帝國的動態,把賽夏特能夠分配的物資清點,我會先去了解情況。」阿修羅淡然說完,完全無視已經臉色慘白的輔佐官與守護神。

 

輔佐官久久沒回應,似乎是在猶豫要不要接下這個命令,不耐煩的里斯先一步提出異議。

「阿修羅!你現在的身體狀況並不適合過去那種地方!」

「那你就想辦法。」阿修羅瞪了他一眼意外的做出任性發言,讓里斯整個傻在原地,一旁正想給予規勸的輔佐官也僵在原地欲言又止。

「想什麼辦法!你現在這個身體連接受靈力都不太行!還想跑去妖氣充裕的地方!根本是找死!」里斯傻眼完立刻爆發,阿修羅淡淡得看了他一眼。

「也得去一趟才知道。」里斯生平第一次知道什麼叫做氣到腦充血,輔佐官嘆了一口長吁完全沒發現阿修羅的說話對象根本不是他。

「我明白了,既然您已經決定的話。」他便起身行完禮就退下了,只剩氣鼓鼓的守護神還不肯妥協。

 

「我是絕對不會讓你去的!」里斯擋著窗戶非常堅定得如此宣言,讓阿修羅有些疑惑的思考自己平常是比較常走門還是比較常跳窗之類的問題。

「…那個女人找得是我,找到這裡也只是時間的問題。」阿修羅看著里斯淡然說道。

里斯聽到這番話這才露出震驚的表情,阿修羅自動誤會成里斯還不知情,便從蛇妖那次被稱為祭品時開始解釋,雖然記憶還是很模糊但他確實是跟一個女人做了交易,為了取得擊退魔物的力量,但交易內容他已經不記得了,應該是因此才成為了祭品,先前那次在雙子神社遇到的男子也是這麼說的。

 

發生異變的地方是他的故鄉,雖然還不能夠完全確定地母跟他做交易的女人是否為同一個,不過影響不大,都是必須打倒的敵人。

與其在這裡等她佈局完成後再被動的展開反擊,還不如趁現在出其不備。

「是…是沒錯。但是…」里斯不得不承認這方法確實比留在這裡被動的等待要好多了。

這裡可是主城,把地母引到這裡來展開戰鬥,只會對雙子神不利。

不過直接走進地母的地盤也不是什麼好主意,在充滿妖氣的地方,他施展封印的力量會被減弱。

 

「你剛剛說不能接收靈力,意思是說只要有靈力的話,身體狀況會好轉?」阿修羅突然響起里斯剛剛怒吼的內容便這麼詢問。

「…嘖。」里斯忍不住別開頭不悅的砸嘴。跟聰明人說話就是得小心,真麻煩!

居然靠那麼零碎的線索就推論出這麼多事情,果然他還是太小看人類了。

「里斯?」阿修羅的聲音帶著些許得不耐煩跟強硬,里斯只好不甘願的回應。

「…是有方法,但成效不大。」

 

不直接傳遞靈力,用靈氣從外部進行調整,不足的地方補足,過於聚集的地方進行疏散。

調整後能暫時減緩身體的負擔,但能夠維持的時間不長,過一段時間還是會回復原樣,而且不管進行調整或是回復原樣時都得承受著痛苦,毫無意義。

「能爭取時間就足夠了。」先前喝下靈水時的痛覺還歷歷在目,但阿修羅還是絲毫不動搖。

 

里斯看著那雙不肯妥協的琥珀色眼瞳深深的嘆了一口氣,那是他不可能違背得堅強意志。

里斯伸出雙手捧起他的臉頰,望進那雙眼瞳深處,感覺著只屬於人類的體溫。

如果不答應的話,你也會拖著這副身體就直接過去吧?

他看到阿修羅的眼中出現一絲疑惑,他露出一絲苦笑。

 

真不想讓你去。

只想把你留在安全的地方。

可惜那不會是你想聽的答案也不會是…最好的選擇。

 

猶豫了許久,里斯才鬆開阿修羅的臉頰,緩緩拉下他的圍巾,然後俐落得扯下他的腰帶。

「你、你在做什麼啊…」才剛嚴肅得做好心理準備的阿修羅立刻臉色微變。

「細微的靈氣流動我本來就不拿手,減少阻礙才是上策,話先說在前頭,這會痛喔。」里斯一本正經得解說,不只越靠越近,手指已經壓在他頸項上。

雖然是平常就已經習慣的神祇氣息,在這麼近的距離下還是讓阿修羅全身僵硬,但畢竟是自己提出來得要求也不可能臨陣脫逃,所以他只能閉上眼把注意力放在靈氣的波動上,努力忽略在自己脖子上摸索的指尖。

 

雖然有察覺到阿修羅得緊張,但里斯無暇顧及這麼多,要調整人類的靈氣需要將靈氣灌入脆弱的經脈,他必須全神貫注的控制靈氣才不會傷到阿修羅,先前與地母的一戰已經消耗太多生命力,已經不可能承受太多靈力。

靈氣聚集在里斯的指尖,散發著微弱的光芒,開始進行靈氣的調整,靈氣的波動開始改變,順著經脈延展,里斯試著操控靈氣的流動,原先在阿修羅頸項的手也跟著移動到他的胸口。

「…!」阿修羅像是有點嚇到似的輕顫了一下。

「怎麼了?很痛?」里斯立刻擔心的停下動作。

「…不是。」阿修羅艱難的否認,像是再隱忍什麼,里斯疑惑的看著他等著他的答案。

「與其說是痛…不如說是很癢…」阿修羅別過頭尷尬的解釋。

 

「很癢?」里斯疑惑得歪著頭思索著這個新的名詞。

「…算了,你快點。」阿修羅面紅耳赤的盯著牆壁有些無奈得開口,里斯不明所以得隨口應了一聲,便繼續調整靈氣。

是說…皮膚好白。里斯盯著從頸項到胸口一覽無遺的白皙肌膚不正經的思索。

應該是因為鮮少曬到太陽吧…也是,阿修羅平時都包緊緊的也沒什麼機會看…

「…喂。」阿修羅隱含怒火的聲音從頭頂傳來,里斯立刻停止思考。

「啊、抱歉抱歉。」忘記這個距離會被聽得一清二楚。里斯尷尬得把注意力轉回正經事上。

 

確定不會對阿修羅的身體沒有造成太大影響後,里斯也稍稍鬆了一口氣,先將靈氣引導到不足的地方,接著將過於聚集的靈氣進行疏散,所以隨著靈氣的流動他的手也移動阿修羅的腰側。

他可以對天發誓他真的沒有輕薄的意思,有些想法是事實,沒有別的意思!

所以那句話…正確來說是下意識的想法直接出現在腦海裡。

 

唔…腰也太細了吧?

然後,憤怒的阿修羅也不管是不是在進行很精細的調整工作,直接給了他一記憤怒頭錘。

「你的腦袋能不能別想一些有的沒的!」阿修羅忍無可忍得站起身對著被撞飛而躺在地板上的守護神咆嘯。

「…非…非常抱歉。」里斯壓著被撞紅的額頭的老實道歉。

事實證明,讓契約者可以聽到內心話也不是什麼好事情,他完全失去可以解釋的機會,事後當然花了一大番功夫才讓阿修羅勉強妥協把剩下的靈氣調整完,不過全程苦無都壓在自己脖子上,因為膽戰心驚的關係所以腦袋一片空白,也就沒發生慘劇。

 

調整完靈氣後,身體確實沒那麼沉重了,但體力卻消退了不少,在訓練的時候格外能明顯感覺到力不從心的感覺。

「阿修羅,稍微休息一下吧?」里斯看著阿修羅蒼白的臉色忍不住提出建議。

「…嗯。」阿修羅默默放下手中的訓練用劍深吸一口氣。

原先只是想練練身手,看樣子身體狀況比想像中還糟,若說這也是交易後造成的影響,那就得抓緊時間了,物資準備完成就得出發了。

 

傍晚下起了大雨,平常里斯會因此而心情煩躁,但或許是調整靈氣真得耗費太多精神,破天荒得側躺在沙發上就睡著了,對於這反常的狀況雖然有些介意,但也不知從何問起,所以也只能先把住意力放在報告書上。

突然從窗外傳來的叩叩聲讓他疑惑的看向窗戶,外面站的一個他沒見過得男子,但手上拿的是他的五月雨。

 

阿修羅連忙把窗戶打開,那個男子跳回樓下,阿修羅雖覺疑惑但也跟著一起跳出窗外。

「單細胞生物居然睡得這麼死很不尋常,算了,這樣正好!」眼前的男子戴著兜帽有些不耐的回應。

阿修羅眨眨眼聽著這熟悉的聲音與語調,把眼前的人上上下下打量了一分鐘後不甚確定的開口。

「…狸貓?」

「薩爾卡多!」不悅的薩爾卡多立刻糾正自己的稱呼,將手上已經施下第二層封印的五月雨扔給阿修羅,阿修羅伸手接過刀有些不解。

「封印大概還能撐一個月吧。但你要使用刀上的力量就只可能解開封印。我接下來打算去一趟北方查看狀況,沒空繼續在這邊浪費時間,這算是你給我食物的謝禮。」語畢,薩爾卡多便轉身本欲直接離去卻聽到阿修羅的問句而震驚的停下腳步。

 

「你沒辦法破壞刀嗎?」阿修羅拉開刀身看著刀上的銀線平淡的發問。

「破壞刀?你瘋了嗎?」薩爾卡多有些不甚確定的反問。

「…什麼意思?」阿修羅疑惑的反問,反而讓薩爾卡多啞口無言。

那白癡守護神絕對不可能告訴他破壞刀就能解開詛咒這種事,因為破壞刀就意味著結束他的性命。

薩爾卡多疑惑的盯著他幾秒鐘,確認他是真的不知情自己的刀與自己的性命息息相關才緩緩開口。

「以我的能力沒辦法,刀上是那地母留下的力量,至少也要有像你守護神那種程度的力量才有辦法破壞。」

 

阿修羅聞言也沒有任何反應,淡淡得收刀回鞘。

「…為什麼突然想破壞刀?」雖然這不關他的事,說實話這麼做也比較好,但他卻搞不明白了。

「沒什麼。」阿修羅淡然的回應,看著雨水沿著自己的手掌心滴落。

那句無比清晰得提醒出現在他的腦海中,那個被稱為伊普西隆的男人轉身離去之時。

 

『想救你的守護神,就破壞那把刀。』

『如果還有下次,你也會救我。』

 

「沒什麼。只是要…完成約定罷了。」阿修羅閉上眼任由雨水從臉側滴落。

捨棄過去,是因為有了更重要的東西。

「你的守護神是不會破壞那把刀的。絕對不可能。」薩爾卡多低沉的開口,阿修羅疑惑的轉過頭看向他,那雙堅定的酒紅色眼瞳示意他沒有在開玩笑,但阿修羅還來不及發問,他又話鋒一轉。

「…除了一個方法。」

 

 




 

「好睏…」里斯有氣無力的說著,還險些滑落阿修羅的肩膀,阿修羅只得騰出手把那隻狐狸撈回來。

「你昨天不是已經睡很久了嗎?」阿修羅一手拉著韁繩一邊拎著里斯金色的尾巴疑惑的反問。

要趕路當然不可能等雨停,睡了一整天里斯的精神還是沒恢復可還是堅持要跟著他。

「是這場雨的關係吧…眼皮好重…」全身濕透的里斯睡意朦朧一邊嘀咕一邊努力睜開眼睛,阿修羅嘆口氣將麻煩的小動物塞進自己的斗篷裡抱著,默默決定到驛站後先換成馬車。

 

越接近加拉烏斯雨下的就越大,城門外紮營著大量士兵,應該是有被下令過不能讓任何人進去,所以在看到阿修羅的時候非常驚訝,但現場沒人可以阻止他進入,士兵們也就只能先放行並快馬加鞭的去通知首都的魯卡。

城內的狀況非常糟,濃厚的妖氣充滿每個角落,街道如同空城般人煙稀少,只有醫院擠滿了病人。

「原來如此…這場雨是出葉的結界。」里斯抬起頭感覺到雨水中蘊含的些許靈力這麼說,出葉應該是用了類似睡眠術法壓制住了地母的力量,所以整座城才沒有淪為妖怪的地盤,畢竟是相剋屬性的關係對他的影響也比較大。

 

阿修羅將物資交給城內的南方岳後,一個人也不帶就往禁區前進,弗雷特里西會先繞別的路跟露緹亞她們會合後再前往禁區,阿奇波爾多尚未恢復力量只能留在雙子神社。

地母的大動作應該早已引起各方妖怪與神祇得注意,雖然里斯已讓精靈發出警告,但妖怪們應該會選擇逃離此地而神祇不太可能隨意離開守護的地區,能有多少幫手也說不定。

 

依照先行離開的薩爾卡多傳回的情報,據說當時封印地母的地區殘留著些許的靈力,應該是第三封印還未消失的緣故,當時封印地母的三支柱之一也是施術者施下的封印,神使的薩爾卡多找不到封印的地點,所以他提議由阿修羅去找出第三封印沉睡的地方。

只要第三封印願意幫忙,再次封印地母的可能性就更高,所以里斯即使非常不樂意還是勉強同意讓阿修羅過去幫忙。

 

越接近禁區雨勢漸緩,看樣子出葉的結界最多也只能維持到這邊,取而代之的是數量眾多的妖怪。

已經被地母意識同化的妖怪張牙舞爪的衝向他們,里斯跳向空中用尾巴劃出兩道火焰,火焰沿著比直的軌道焚燒,暫時化為結界擋下妖怪們的攻擊。

「數量太多了,直接到衝到門口!」里斯跳回阿修羅的肩膀這麼建議。

「…嗯。」阿修羅拉緊韁繩加快了速度。

沿著石子路一路往上,碎裂的石階,四分五裂的神木…那些記憶中的景象已被滿滿的妖怪所遮掩,管理處的大門前這次完全沒有任何人,冰冷的妖氣沉重的壓下來,讓人呼吸困難,連馬匹都不想越雷池一步,阿修羅跳下馬,讓馬匹沿著原路跑回城鎮。

 

『時間 到了…』好似從遠處又像是從腦海中傳來的嘆息聲,阿修羅疑惑得抬起頭,與此同時從胸口傳來劇烈的疼痛。

「…唔!」阿修羅壓著胸口倒吸一口氣。

「阿修羅!」里斯立刻變回人形緊張的扶著他的身體。

「不是,這是不是…我的感覺…」阿修羅輕皺起眉,看向管理處的大門,有股無法違逆的力量,召喚著、等待著、強迫著他前進。

情感彷彿跟誰連接著,不屬於他的記憶漸漸侵入他的腦海。

 

他知道這種感覺,跟里斯剛開始連結在一起的時候也體驗過。

只要越接近就越能深刻的感受到那恨之入骨般的憤怒與悲傷,彷彿會把人淹沒般的波濤洶湧。

里斯突然握緊了他的手喚回了他的神智。

「如果不想去的話,就別去了。」里斯認真的看著他這麼說。

 

『啊啊、沒錯,在這裡放開他吧,孩子。』那個聲音這麼說。

『就算帶著他,你的命運也不會改變,只會害死他而已。』

那討人厭的夢境畫面突然清晰了起來,在烈火之中漸漸消失的身影。

「…不,把它結束掉。」阿修羅握緊腰間的刀堅定的回覆。

里斯輕嘆一口氣像是有些不情願但還是鬆開了他的手,兩人緩緩走進入口處。

『好吧,若這是你的選擇,我會讓他跟你一起…離開…』那女人的聲音漸漸遠去,阿修羅甩甩頭讓自己的思緒專注在眼前的戰鬥。

 

 

「眼之神女的神社,自然靈的神木。依照三支柱的位子,第三封印應該會在那個位子。」里斯一邊使用火焰趕跑那些不斷跑來干擾的妖怪,一手指著對面的山岳這麼推測。

「前輩!」弗雷特里西在不遠處朝他們招招手,他的身邊跟著梅莉和露緹亞,露緹亞背著昏迷不醒的音音夢。

「你不是該先帶著梅莉她們離開嗎?」里斯難掩驚訝得跑來,妖怪畢竟還是有被地母同化的危險,讓她們離開這個地方才是上策。

「我嘗試過了,但這邊被施下結界,別說她們了,連我都出不去。又一堆妖怪一直煩人,所以只好先跑來找你會合。」弗雷特里西懊惱的這麼回覆,一旁的梅莉顫抖著開口。

「這股力量比我想像中還要強大,但現在還在持續增強…」梅莉臉色蒼白得指向森林。

「位於封印的中間…是地母嗎…必須盡快找第三封印才行了。」里斯伸出手將火焰聚集在自己手中,毫不留情的將擋路的妖怪燒成灰燼。

 

山岳下方是個石窟,跟其它充滿妖氣的地方不一樣,石窟內的氣息較為清淨,應該是有原先的結界守護的關係,削弱了大量的妖氣。

「這個結界我們不能進去。只好先待在這裡了。」露緹亞感覺到強烈的排斥感便這麼說。

「姊姊…有東西…過來了…」梅莉抓著露緹亞的衣服這麼提醒。

石窟內發出巨大的聲響,地面都在震動,里斯連忙幻化出火焰之劍屏息等待著即將現身的敵人。

 

一個巨大的白色石頭從石窟緩緩滾出來,在看到敵人的瞬間睜開了位於中間的巨眼,身上的石頭碎裂露出了它的原本樣貌,它張開了藍色翅膀散發著強烈的妖氣,位於中央的巨眼虎視眈眈的瞪著他們。

「…鳥居的守護神…已經被妖氣汙染成這副模樣!」弗雷特里西面色難看的驚呼。

「為了保護主人…變這副德性也再所不惜嗎…」里斯皺起眉但還是堅定的舉起劍。

原先是大地之母的米亞位居神職卻墮化成魔,身邊的神使當然也難逃一劫,要嘛就是為了阻止主人而失去性命,要嘛為了主人大開殺戒,也一同被妖氣所玷汙。

神使墮化遭受妖氣傾蝕會經歷巨大的痛苦,根本無法維持原來的樣子,甚至會失去自我的意識大開殺戒,但這個鳥居守護神雖然已經失去形體,卻還是知道要保護主人就必須守護這裡。

 

「是這裡吧…米亞原先的神社。」里斯輕聲開口,眼前的守護神發狂似的飛舞了起來。

一切的開始與結束。

受人類景仰而成為神,被人類捨棄而墮化為魔。

即使所有的東西都改變了,即使已經沒人記得這個地方,但它卻還是守護著這裡。

「前輩!」弗雷特里西護著身後的梅莉她們這麼提醒,在這裡打起來後果不堪設想,先不說梅莉她們,石窟恐怕會先垮,而且在這裡花太多力量對付鳥居守護神,恐怕會沒有多餘的力氣封印地母。

「呿、我把他引開!你們先待在這裡…」

「沒那個必要!」有個人打斷了里斯急迫的發言,與此同時銀線纏繞上巨大的守護神,帶著神祇氣息的銀線暫時限制了守護神的動作。

 

「是你這傢伙…」里斯面色不悅的瞪著站在石窟後方的薩爾卡多,薩爾卡多沒理會他的冷眼,看向阿修羅開口。

「人類,你過來就好了。」

「什麼意思?」里斯立刻沉下臉,薩爾卡多冷靜的回應。

「第三封印只有他能找到,你們跟過來也是礙事,把這傢伙拖在外面,憑你們幾個廢材應該還辦得到吧?」薩爾卡多指了指正在掙扎的巨眼不無嘲諷的如此反問。

「你說什麼!?」露緹亞第一個被激怒,連一旁本來還在瑟瑟發抖的梅莉也火大起來。

「你這人講話怎麼這麼沒禮貌!梅莉最會拖延別人了!」

 

「開什麼玩笑!我才不會讓你把阿修羅帶走…?」里斯怒吼到一半突然被阿修羅拉住。

「這邊…交給你了。」阿修羅淡然在他耳邊說完這麼一句話,就直接往石窟走去,避開巨大的守護神,走過薩爾卡多的身邊往石窟內前進,里斯微愣的看著他的背影還來不及做出什麼回應。

「哼,還是你的人類成熟多了。」薩爾卡多離開前還不忘嘲諷一句,讓里斯瞬間怒氣點滿。

「死熊貓!少說兩句會死嘛!」石像掙脫了銀線的束縛,再次在他們眼前飛舞了起來。

里斯平舉起劍,奪人眼目的絢麗火焰不斷注入手中的漆黑之刃。

火焰的熱度充滿整個空間,里斯勾起微笑看著衝向眼前的敵人。

 

沒辦法,這可是契約者的要求。

可不能讓他失望。

 

 

石窟內的岔路很多,還有各種被施術者設下的守護術法,對原先是妖怪的薩爾卡多而言很多地方根本無法涉足,所以即使他有感覺到不一樣的靈氣在石窟深處,卻也不知道該往哪個方向走才有辦法進去。

雖然對於阿修羅而言沒有這個困擾,他能看見石壁上刻下的各種奇怪文字,也能自由進去各個岔路,但是他同樣也無法找到那個靈氣所在的位置。

石窟彷彿是一個巨大的迷宮,不管怎麼繞都無法準確得知靈氣的方位,像是在原地打轉一般。

 

「...讓妖怪無法進入,也設下了讓人類無法靠近的術法...嗎?」薩爾卡多不悅的砸嘴,無法看到術法文字也無法進行術法結構的破壞,現在連人類也進不去,完全是束手無策的狀態。

無視焦躁的薩爾卡多,阿修羅輕拂著石壁上的文字,總覺得跟里斯之前幫他寫紙條的形狀有些類似,他只記得是教派拉斯文,剩下的一概不清楚,當下有些後悔沒有深問。

他默默閉上眼睛,感覺著那若有似無的靈氣,位於石窟的中央,一層層的術法,一層層的限制,讓他有種不該繼續前進的錯覺。

 

...但若是在此停下腳步也不會有什麼不同。

 

阿修羅緩緩睜開雙眼,凝視著眼前的文字,用手掌壓著文字將里斯先前做為調整身體的靈氣注入石壁之中,雖然知道這麼做晚點可能會因為失去平衡的靈氣導致無法正常行動,但現在也只能嘗試看看。

靈氣沿著文字邊緣聚集,一個接著一個,所有的文字緩緩發著光像是在指引方向。

阿修羅收回了緩緩跟著發光的文字前進,薩爾卡多疑惑的跟在身後,跟著文字他們總算來到一個比較大的空間,眼前是透明清澈的湖水,發著光的文字延伸到湖底下。

 

「…這裡是?」薩爾卡多環顧著周圍發問,這邊離感知到靈力的地方有段距離。

「湖內有文字,但…看不懂。」阿修羅皺起眉看著從八個方向延伸到中央的文字,如果這是封印的陣法,那麼第三封印應該是位於中間的地方,他走進水中沿著文字一步一步走到湖水中,隨著他的動作湖水中央突然發起了光,一張人形的紙片浮在半空中開始起火燃燒。

「等等!」薩爾卡多緊張的喊了一聲。

阿修羅連忙跳開了一步,看著空中的火焰幻化成一名少女,她緩緩張開翅膀,召喚出數個手持雙刀的白色式神。

 

「守護的式神…看樣子那段文字應該是為了引我們到這裡。」薩爾卡多不悅得砸了嘴這麼推測。

憑著這些傢伙散發的靈氣就知道這是米亞墮化前創造的式神,應該是被命令守護神社,在結界持續被傾蝕的狀態下還能被召喚出來就表示這是另外一個術法所供給的靈力,看樣子位於中央的靈力是個幌子,只是提供這些式神行動的力量,麻煩的是憑他自身殘留的靈力相比恐怕要多上很多,沒辦法拖很久。

而且這些傢伙用的並非妖力類的力量,那個白癡的火焰守護術法無法發動,讓這個人類在這裡死了就麻煩大了。

 

「小鬼,離遠一點。」薩爾卡多皺起眉一邊拉開銀線一邊這麼指示。

阿修羅握緊腰側的刀有些猶豫,目前被封印的刀沒辦法發揮任何作用,除非現在解開封印,但若是現在解開封印,恐怕就無法再維持自己的意識。

眼前的少女張開雙手,式神開始對著周圍的銀線發動攻擊,阿修羅只得默默站離戰鬥範圍,抽出苦無試著刺穿湖面下的文字,但立刻有股反作用力擋下他的攻擊。

 

阿修羅皺起眉強迫自己保持冷靜,在晃動的湖面辨識底下的文字排列形狀,觀察著靈氣的流動。

往八個方向延伸的文字,位於中央的守護式神。

流動的靈氣沿著文字傳輸到中央,持續供給式神靈力,屬於自然的靈氣從周圍聚集,但是術法肯定會避開封印之物,只要能找到不合理的地方…

尖銳的金屬摩擦聲打斷了他的思緒,突然從身後感覺到殺氣,阿修羅立刻翻身閃過用苦無擋下式神們的攻擊。

 

阿修羅拉出刀鞘朝式神的腦袋狠狠敲下去,然後用力的把身後煩人的式神踹飛,他跳向空中再次仔細觀察術法的文字方位,所有文字的延伸都連接到周圍的石壁,但是這八個方位只有一處有靈氣在流動,阿修羅再次避開式神的攻擊,將體內剩餘得靈氣注入手中的苦無,毫不猶豫的刺進石壁中。

 

浮在中央的少女猛然停下動作,周圍得式神突然發出一道光,薩爾卡多只來得及大喊一句趴下,那些式神釋放出所有的靈力引起了大爆炸。

爆炸的衝擊沒有對石窟造成任何影響,但石窟的結界瞬間被這股能量破壞,當那道光經過身體的那一瞬間,氣力瞬間被抽乾,讓阿修羅有了不妙得預感。

 

待光芒消散之後,阿修羅試著撐起身體,果然先前的沉重感回到了身上,他立刻看向薩爾卡多的位置,果不其然看到他變回原狀。

「…該死的…設置…」狸貓狀態的薩爾卡多很怒力想撐起他小小的身體毫無力氣得抱怨,但還是起不來,阿修羅正想起身過去時卻先感覺到身後傳來的氣息。

腦袋出現第三封印這四個字的瞬間察覺到那並不是他想像中的溫暖神祇氣息,而是帶著被渲染過的妖氣與強烈的怨恨。

 

「小鬼!快讓開!」薩爾卡多馬上發現異狀,緊張的聲音迴盪在石窟,阿修羅只來得及翻身閃過突如其來的攻擊。

「米亞大人…」低沉卻悲傷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一個漆黑的生物緩緩從陰影處現身,手持的金色懷錶散發著微弱的神祇氣息,但身上傳來的卻是混濁的妖氣。

 

「這股力量難道是…?!快離開這裡,小鬼!這傢伙是地母的侍從!」薩爾卡多拼盡全力大喊。

完全沒想到最後的封印居然是挑中了地母身邊得侍從,難怪施下這麼多守護術法,就只為了阻止其他人喚醒他。

現在要重新施下封印是不可能得事情,只能跟那臭屁守護神會合才有辦法解決!

阿修羅雖然已經知道情況不太妙,但目前的身體狀況讓他行動困難,徹底妖化的侍從看了一眼大呼小叫的狸貓判定他無任何威脅性,便筆直的朝著他的方向走來。

 

侍從舉起手中的金色懷錶,藍色的光紛紛聚集在他的身邊化為利刃毫不猶豫的展開攻擊。

阿修羅只得狼狽的滾向一旁躲過第一波攻擊,然後努力用刀撐起身體,薩爾卡多在侍從身後大吼大叫。

「神使對人類動手不想活了嗎!如果你要捨棄你的身分就丟下你的神器!」侍從沒有因為他的話停下動作,正確來說是毫無反應,恐怕是在妖化的過程中已經失去自我的意識。

 

阿修羅握緊著刀鞘勉強擋下侍從的攻擊,侍從的戰鬥能力不高,平常的他話他早能快速脫身,可惜現在不只是身體沉重,因為結界的破碎湧進的強列妖氣讓他呼吸困難,別說反擊了,他連維持意識都有困難。

侍從似乎發現他的狀況不佳用力的將他的刀打飛,但接下來的攻擊全被火焰擋下,侍從顯然嚇了一跳機乎是同一時間想使用同等的能量回擊。

電光火石之際,有個與戰鬥格格不入得溫柔聲音闖了他的腦海中。

 

『時間到了呢…米亞。』

阿修羅微微一愣,眼前的畫面再次如同玻璃般碎裂,一幕陌生的『記憶』在他的眼前閃過,但還來不及細想就被更為強烈的憤怒充滿內心。

他立刻察覺不對勁,火焰在眼前張開,他伸出手試圖操控著有些失控的火焰卻被能量的衝擊彈飛,石窟一陣大晃動掉下無數尖銳的碎石,狠狠撞上石壁的阿修羅眼前一黑,原本就失去大量生命力的身體再也無法支撐,讓他跌在地上好一陣子無法動彈。

 

「小鬼!喂!小鬼…」薩爾卡多激動的聲音聽起來非常模糊,他壓著胸口試圖平息那瀕臨崩潰般的憤怒與絕望,但他發現自己毫無辦法。

里斯。

他能夠百分之百確定這是他的情感,是他現在的狀態。

而且里斯的力量再減弱、不斷的…難道是已經遇上地母?

可惡、沒有…時間了。

阿修羅掙扎的想撐起身體,但沉重的身體完全不聽使喚,撞傷的傷口不停的流著血,他試著伸出手想找回自己的刀,但還是暈了過去。

 

被火焰逼退的侍從沒有繼續發動攻擊,附著於臉部的漆黑的妖氣突然出現了裂縫,像是蛋殼般一片片剝落,露出了侍從原本的面貌。

「那把刀是…米亞大人的…」他愣愣的看著那把五月雨久久不能動彈,他觀察著失去意識的人類幾秒鐘,發現他的身上毫無靈力,卻擁有守護神的術法保護,他疑惑的伸出手想確認人類的傷勢,卻被後面的狸貓狠狠阻止。

 

「你想做什麼!老傢伙!」薩爾卡多努力得撐起身體爬到他的身邊,侍從看了他一眼淡然的回覆。

「這孩子的血…有點奇怪。」侍從輕碰著阿修羅的傷口,端詳著手上的血液。

「什麼意思?」薩爾卡多不悅的反問。

「這孩子是米亞大人選中的祭品,但米亞大人不可能使用毫無靈力的孩子,但卻成功簽訂了契約…」侍喃喃自語到一半突然瞪大眼睛。

「確實…我本來也是為了調查這小鬼的身世過來,但很可惜毫無線索。」薩爾卡多淡淡的表示認同。

「這個血脈…難道那個孩子當初有活下來?」侍者沾著鮮血的手指不停著顫抖著,薩爾卡多疑惑的看向他。

「巫月大人…的孩子。」侍從淡淡的開口說了一個陌生的名字。

 

『到時候了呢…米亞。

『真的要去嗎?』

『嗯,那是我的選擇。』

『失去力量的話,就再也無法保護那個人類了啊。』

『不要小看人類的力量喔!人類能做的事情也有很多,而且…』

『你會保護我們的吧?米亞。妳跟妳的神使們。』

 

金烏神族的後裔,原先是下任地母的最佳人選,但她卻把機會讓給了一手帶大的米亞大人並從旁輔佐了幾年。

米亞大人的名聲遠播,隨著信徒的增加,她的力量也足以擔任地母之時,巫月大人便決定離開。

原因是巫月大人愛上了人類。

神族的力量不能流傳到人間,所以巫月大人將自身的力量封印,選擇成為人類。

但失去力量的巫月大人卻沒能與人類幸福美滿得走完一生,北方盜賊突入她所居住的村莊,不只失去了性命,連唯一的孩子也下落不明。

 

『不要哭了,米亞。妳要努力不再讓這一切發生…』

『如果可以的話,真想讓妳看看那個孩子…笑起來…的樣子,跟他一樣…』

『啊啊、真想…再抱她一次…』

 

成為人類的巫月大人當然進入輪迴,就算是同個靈魂也不會擁有記憶。

巫月大人的孩子在當時找了很久,但已經完全超過了米亞大人的地域範圍,被盜賊們帶走恐怕也難逃一死。

但是那個孩子卻活了下來,將巫月大人得血脈流傳到了現在。

早已失去靈力卻擁有強悍戰鬥力的民族,回到了米亞大人的身邊,但我們早已忘記了約定也失去了這些久遠的記憶。

墮化為魔的地母殘虐的吞噬著人類的靈魂,所有想阻止她的神靈都用盡了力量而消逝,修道者為了削弱米亞大人的力量將拒絕成為封印的梅倫殺死,憤怒的米亞大人只是不斷的殺戮,只為求得更多更多的祭品,路德再也無法忍受妖氣得傾蝕選擇捨棄所有的力量消失,所有的一切他無法阻止也無法繼續下去。

 

所以他答應了。

答應成為第三封印,做為最初也是最後的侍從,他能為米亞大人做的就只有這件事而已。

當時只希望時間能帶走她的痛苦,卻沒想到米亞大人利用自己的神器繼續為自己取得祭品。

 

諷刺的是神族的血脈被米亞大人的詛咒喚醒,成為了她的祭品。

 

 

 

牽制鳥居守護神沒有花費太多力氣,反倒是周圍不斷襲擊而來的妖怪才是真正的麻煩。

里斯雖然施下了結界盡力防止妖怪的干擾,但效果有限,結界的能量不斷被消耗也還是會影響接下來的戰鬥,變成主要攻擊的部分還是得交給弗雷特里西和露緹亞。

「咦?」原先使用幻覺干擾妖怪的梅莉突然驚呼一聲,里斯立刻感覺到有某種能量狠狠炸碎了石窟的結界,站在石窟前的鳥居守護神突然發出像是失去力氣般摔落於地,緩緩闔上了他的眼睛,身體的部分漸漸化為灰燼,消散在空氣中。

「阿修君…他們成功了嗎?」弗雷特里西一邊砍飛偷襲得怪一邊偷瞄石窟的門口。

「不知道,既然結界破了,就不能讓這些妖怪進去!」里斯依然臉色凝重的看著石窟沒有放鬆警戒。

 

「里斯。」突然從空中傳來出葉的聲音,讓他們都一愣。

「找到妖氣聚集的地方了,看樣子她想親自取會祭品,正在吞噬周圍妖怪的力量。」出葉的聲音帶著一絲緊張。

「切、有辦法切斷妖氣的流動嗎?」里斯有些煩躁得這麼反問。

「迪諾正在試,但沒辦法撐太久。」出葉看似冷靜的回應隱含著催促,里斯咬咬牙似乎無法下定決心。

「我去找阿修君吧。我會帶著他過去。」露緹亞有些沉重的提議,里斯猶豫了幾秒鐘隨即否決了這個提案。

「…不了,別讓他靠近。」里斯輕嘆一口氣試著擠出微笑但不太成功,氣氛有些沉重得讓人欲言又止,里斯率先轉過身揮了揮手像是不想再多談,弗雷特里西無奈得嘆口氣跟在里斯身後一起走了。

 

「阻止那孩子前進嗎?這才是最難的任務吧…」露緹亞抓了抓頭有些不滿的抱怨,默默走到石窟旁背起仍舊昏迷的音音夢,梅莉也悶悶不樂的站到一旁低下頭沒有回應,兩人一同站在石窟外邊清除欲走進石窟內得妖怪一邊緩慢的往石窟內前進。

 

隨著妖氣流動方向前進,里斯總算看到了在碎裂的巨大神木底下緩緩發著淡藍色的光芒的巨大物體,強烈得妖氣讓弗雷特里西一直臉色難看,里斯便要他先去跟出葉會合,獨自一人前往封印所在地察看狀況。

地底緩緩浮現一個巨大的骷髏,無數的妖氣不斷的流向巨型骷髏,位於頭蓋骨的地方坐著一名金髮的少女。

「果然還是過來了嗎?」少女閉著眼似乎毫不在意他的到來,身上仍纏繞著代表禁制的銀色鎖鍊,可見封印並未完全解除。

 

里斯皺起眉並未回應,手中的劍早已染得火紅,周圍飄散的火焰與散發的強烈殺氣都讓妖怪們不敢靠近。

米亞緩緩睜開眼,血紅色的眼睛象徵著她早以妖化完全,身上的黑暗氣息與妖氣都不是原先的大地之母會擁有的力量。

她輕笑一聲伸出雙手,源源不斷的妖氣化為無數的刀刃,如同暴雨般的攻擊全被火焰結界擋下。

「…不自量力的小鬼。」米亞冷笑一聲緩緩站起身從巨形骷髏跳下。

「是不是不自量力,就讓妳親眼瞧瞧。」里斯舉起劍,漆黑的黑耀石刀身浮現一層又一層得火紅紋印,隨著浮印的碎裂,聚集的能量讓周圍瞬間變為一片火海,所有的妖怪無一倖免全被燒為灰燼,與此同時霧氣四起,出葉的隔離結界發動讓其他妖怪再也無法靠近戰場也讓地母無法繼續吸取妖力。

火紅色的火焰狠狠撞上淡藍色的光芒,米亞被造成的衝擊逼退了幾步,連忙施下守護結界。

 

結界外的出葉再次舉起長槍,施下第二層掩護術法,大量的霧氣圍繞在周圍遮掩著他們的視線,米亞身後的巨大骷髏緩緩抬起頭,伸出手試圖想打破這些煩人的結界,被突如其來的白色陶瓷瓶砸中,碎裂的陶瓷瓶內飛濺出靈水,骷髏立刻倒在地上翻滾,妖氣被靈水緩緩淨化,導致枯骨開始被腐蝕,暫時無法動作。

「為了收集這些靈水本大爺可受了不少苦!給我安份點吧!」迪諾以毫無緊張感的語氣這麼說完,一邊將靈水倒在自己的刀上。

「…現在是說這個的時候嗎?」弗雷特里西有些無奈得嘆口氣,舉起雙刀在空中畫下連接的符印,將自身的靈氣聚集於結界內。

 

三個人站定的方位正是原先三大封印所在的位子,只是位子更近了些,若是封印還完整存在的話,是施加補強封印的絕佳位子。

「憑你們這群小鬼就想封印我?沒有術士你們什麼都做不到!」米亞立刻注意到了他們的企圖,不屑得一笑置之,剛被靈水腐蝕倒地的骷髏已經恢復妖力,重新抬起頭。

「誰說沒有術士了?」里斯淡然的回應,凌厲的攻擊在霧氣的掩護之下不斷的逼近米亞所在的位子,砍在守護結界上的火焰之刃甚至讓結界開始出現裂痕。

 

米亞頭一次變了臉色,在解開結界的同時毫不留情的再次發動了攻擊,里斯側身閃進霧氣之中,高濃度的火焰將剛復原完畢的骷髏再次受到嚴重的損傷。

「真是群…麻煩的傢伙。」米亞深吸一口氣,操控原先埋藏於地底的妖氣,一邊迅速修復『容器』的損傷,一邊試圖阻礙靈氣的擴散。

她的祭品不在這附近,她可以強烈感覺到這點,沒有施術者不可能完成封印這點她最清楚,在這個時代已經不可能還有存活的修道者。

 

原本不想動用這麼多力量,畢竟接下來在掠奪靈魂的時候會消耗大量的妖力,可是眼前自然靈如同異端般的存在,在保留實力的狀態恐怕無法輕易解決掉。

只是區區三個神祇而已。

當時來阻止她的神祇多如牛毛,最後也沒能成功阻止她。

當時要不是雪山神女同意成為封印的『眼』,施術者的術法也不可能會成功!

如今雪山神女已消失,當年強大的施術者也早已失去性命,如今已經沒有人可以再阻止她的復仇!

 

「前輩!」弗雷特里西敏銳的感覺到米亞氣息的變化,連忙緊張得出聲提醒。

來自地底深沉又長久的怨恨,漆黑的黑暗氣息纏繞在少女身上與原先的淡藍色火焰融為一體,化為如同鮮血般的艷紅。

「呿!」出葉皺起眉連忙伸手穩住結界,那黑暗氣息不斷的壓迫隔離結界。

「憑你們,是不可能阻止我的!」少女張開雙手,大量的能量爆發,先是霧氣的術法被中斷,岀葉施下的結界也在瞬間瓦解。

 

里斯面無表情的站在米亞面前動也不動,米亞露出一抹冷笑,身後的巨大骷髏伸出巨爪正想抓住他的時候,突然從地底出現的紅色鎖鍊纏上巨爪限制了它的行動,米亞一愣正想施展守護術法時,她發現自己動不了。

「為了找出妳隱藏的力量花了一點時間。」里斯踏出一步紅色的鎖鍊狠狠的纏繞上少女的身體,一股莫名的疲累感讓她感到恐慌。

「你做了什麼!」少女試著掙扎,但剛才為了破壞結界與修復容器用掉了太多力量,讓她一時掙脫不開。

 

「以雙子神社之名,將此地作為暫時領地。」弗雷特里西淡然開口輕頌了一段術法,用刀劃開手掌將血滴在這塊土地上,大量的靈氣從他滴下血得地方湧出,他反轉劍身將雙刀狠狠刺進土中,妖氣全被逼散開來,成為良好的施術環境。

「這樣,就結束了。」里斯鬆開劍,讓劍浮在空中。

劍身浮現一條新的火紅刻印,火紅的鎖鍊也纏繞在他的身上。

米亞露出驚愕的表情,開始歇斯底里的大吼拼命想要掙脫,他默默閉上眼讓外界的感官漸漸喪失,等待著封印的完成。

 

描繪得術法在他的心中逐漸成形,卻突然被一道尖銳的反制力打斷,火紅的鎖鍊全術斷裂、消散。

施術失敗!?里斯腦海中出現不可能的訊息,他猛然睜開眼看到自己得術法被少女身上的銀色禁制彈開,接下來是大量得妖力爆炸。

里斯幾乎是憑著自己本能做出防禦,弗雷特里西他們就沒這麼幸運了,他們跟米亞的力量本來就懸殊,在這樣大量得妖力爆發下,全被炸飛了出去,受了不輕的傷。

弗雷特里西原先施下的靈氣之陣也在瞬間被摧毀。

 

在一片混亂之中,只聽的到少女悲戚的放聲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可笑、實在是可笑…命運,選擇了我。」米亞像發了瘋似得捧腹大笑。

「在我擁有禁制的情況下,你的沉睡封印是不可行的!因為這是施術者…人類!所施下的封印!是人類選擇了滅亡的命運!」米亞張開雙手放聲狂笑,周圍得妖怪又陸續的回到了她的身邊飛舞,一切又回到了原點。

 

「可惡…!」出葉掙扎得撐起身,剛剛消耗了太多靈力現在完全動彈不得,弗雷特里西也是差不多的狀況,剛剛強行將外地做為雙子神社的領域,消耗了他大部分的力量,只有迪諾摔得人仰馬翻但還能站起身。

「禁、制…?」里斯愣在原地顯然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我早就說過了,你是不可能救他的。」米亞露出一抹嘲諷似的微笑,無數的刀刃再次對準了他。

「現在,給我在這裡消失吧。」

 

…該死的!

里斯勉強坐起身,強烈的疲憊感湧上來,雖然剛剛使用了大部分的力量也是原因之一。

但他很清楚這不是主要原因之一。

深深的絕望感讓他無法再進行任何思考。

到底要怎麼做…到底還能做什麼?

 

不管做什麼,都無法改變阿修羅的命運!

 

「前輩!」弗雷特里西不停的大吼著,試圖喚回他的神智。

「…里斯!必須阻止地母…」出葉首次出現痛苦的表情這麼勸說,迪諾咬咬牙用力的搖搖頭表示已經毫無辦法。

「…辦不到。」里斯操控著大量的火焰擋下了米亞的攻擊,夾雜著憤怒、絕望語痛苦的火焰鋪天蓋地的吞噬著周圍得妖怪。

 

辦不到!他到底是為了什麼…努力到了現在?

如果一開始就決定好的命運…無法改變,那就由他破壞吧。

將所有的一切…將所有會傷害他的事物,全都由他破壞掉!

 

「前輩!」弗雷特里西驚恐的不停呼喚他,但里斯發狂似的攻擊完全沒有停下來。

「火焰已經完全被情感操控!這樣會有墮化的危險!快阻止他!」出葉臉色鐵青得這麼大吼,迪諾試圖切斷靈氣的靈動但周圍得妖怪一直不斷來干擾也無法成功。

「這個感覺…」米亞一邊伸手擋下里斯狂爆的攻擊,一邊壓著自己的胸口皺起眉。

啊啊、這就是被命運逼瘋的感覺吧。

是的,她也曾經…深深相信、也被深深背叛。

因為人類微不足道的願望而被殺害的神官及信徒們,被人類私慾燒毀的神社,她無數個被害死得神使與朋友…

 

沒錯,就是這種情感。

米亞退開幾步等待著被自己力量完全吞噬的守護神,那股狂亂的感情卻突然中斷了。

里斯的左手腕浮現出一個守護得術法,打斷了他胡來的攻擊。

 

『里斯。』阿修羅急切又擔憂的聲音回響在腦海中。

里斯微微一愣,但轉眼間守護術法又消失了。

里斯緊張的壓著胸口試著回應,他沒有得到回應卻感覺到了胸口的勾玉。

願望的重量沒有消失,阿修羅的氣息也沒有消失。

這樣的想法總算讓他冷靜下來。

 

「真無趣。」米亞以不悅的語氣這麼開口。

明明差一點點就會被感情完全吞噬,或許就能把這自然靈做為她的力量來使用。

「那個人類…總是三番兩次妨礙我。」米亞瞪著里斯胸口發著微光的勾玉皺起了眉,要不是那個勾玉當時守護神早就死了,哪會到現在還在阻礙她?

頭一次她開始覺得這勾玉不是什麼尋常的東西,當時以她的力量都無法進行破壞,不會只有其中蘊藏的願望而已。

看樣子得先想辦法破壞勾玉才行。

 

如果還有下次,你也會救我。

里斯握緊胸前的勾玉,露出一絲苦笑。

勾玉依舊承載著願望的重量。

那無解的願望,阿修羅真正的願望。

 

里斯默默站起身,緩緩伸出手再次握緊火焰幻化的劍,那雙碧綠色的眼瞳中已經找不到剛剛的迷惘與絕望。

「討人厭的眼神。別以為你們的處境會有什麼改變,你們仍然毫無勝算!」米亞冷酷的提醒所有神祇這個事實,里斯不得不承認她說的沒錯,但這次冷靜的理智凌駕絕望之上。

 

…阿修羅那邊有狀況。

既然無法按照計畫進行,至少得先確認阿修羅的安危。

若是第三封印有其他辦法或許能訂下新的計畫…

如果不行,至少得把阿修羅送出這個地方才行!

 

他握緊雙手,決定做出最後的掙扎。

到了那時候…

我會知道你真正的願望嗎?
 


 

 

『願望只有一個。那就是』少女稚嫩的聲音充滿著活力。

一名女性充滿憐愛的摸了摸她的頭做為讚許。

圍繞在她身邊的神使們露出了滿足的微笑。

那是很久很久之前的曾經。

美好又短暫。

 

冰冷的感覺打斷了這短暫的夢,阿修羅緩緩睜開了眼睛,灰暗的石窟內什麼都看不清楚,他試著起身傷口處立刻傳來了刺痛感讓他動作一滯,撞傷得地方每動一下就會傳來疼痛感,他深吸一口氣正想檢查傷勢時,突然從身後感覺到了氣息,讓他緊張得停止了呼吸。

「醒了嗎?你還好嗎?」身後模糊不清的黑影這麼問。

誰?」阿修羅皺起眉反問,這混濁的氣息讓他分辨不出到底是妖怪還是神祇,他只能確定眼前的人沒有殺氣。

「我是曾是米亞大人的神使,名字是布勞。」男子有些猶豫但還是修正了他的說詞,他走進了幾步站到微弱的光源下,露出了一對黑色大翅膀,身上半碎裂的面具還帶著些許得妖氣,應該就是剛剛被火焰打碎的地方

 

天狗?」這種姿態他也只能如此推測,侍從沒有否認。

「是我妖化後的樣子。你的守護神打碎了限制,所以我才有辦法恢復神智。但時間無法太長,我與米亞大人的連接還在,若無法讓米亞大人陷入沉睡,我再次被妖化只是時間的問題。」布勞低下頭嚴肅的說明。

「你的刀曾是祭祀米亞大人的神器,你與她做了契約交換才讓她得以藉由刀做為媒介來影響現世

「把刀破壞掉就好了吧?」阿修羅淡淡打斷他的說明坐起身,眼前的侍者露出有些不可置信的表情的看著他幾秒鐘,隨即苦澀的解釋。

「刀裡面蘊含著你到目前為止的生命力。將刀破壞掉可能會害你因此失去性命。」

 

第一次聽說這件事的阿修羅整個人一僵,久久無法回話,總算明白了當時貍貓的話。

里斯不肯破壞五月雨的唯一理由。

 

「刀作為媒介已經吸取了你大量的生命力,破壞刀確實能阻止這場災難但要破壞神器需要對應的力量」布勞低下頭有些欲言又止。

「需要守護神的力量。」阿修羅淡然接完他未說完的話握緊雙手。

「而弒主的守護神會受到契約反噬,恐怕也...

喂。」本來在一旁緘默的貍貓終於忍不住出聲阻止,阿修羅臉色慘白的看著眼前的妖怪們,顯然不敢相信,他的大腦一片空白,完全無法進行思考。

 

那討人厭的夢境又開始鮮明了起來。

做出交易、獻出性命是他早有覺悟的事情,里斯拼了命的想要阻止也是可推測的事情

夢境的最後,他想要阻止的

 

「隱瞞事實沒有意義,我不認為失去契約者的守護神有辦法繼續存在。」布勞低下頭壓著自己的胸口緩緩開口,似乎是想起什麼。

「切。」薩爾卡多不悅的別過頭沒再說什麼,這種心情他最能理解。

不能讓別人動手嗎?」阿修羅握緊著刀皺起眉。

「破壞神器需要上千年的力量,尤其還得突破地母的詛咒,目前也只有那傢伙有辦法而已。」薩爾卡多以毫無起伏的語氣回應。

 

本來就是希望渺茫的事情,更動既定的命運本來就是不可能的事情,若連這點都看不開也枉為神使。

「命運嗎或許這也是一環也說不定。」布勞舉起手中的金色懷錶,這不是當初米亞大人所賜的神器,原本的神器早已在失去神社之時被修道者破壞掉了,這是後來開始妖化之時,身為妖精的弗拉姆為了維持他的意識隨意在人類的城鎮檢回來的物品,裡面保存著巫月大人得靈力與記憶,還有弗拉姆在死前最後施下的封印。

 

「我也不知道你能將將巫月大人..不、應該是說還能『看見』多少,但你目前毫無靈力的身體是不可能使用她的力量。」布勞緩緩捏緊懷錶試圖破壞上面的封印。

「喂!你要做什麼!失去這個你的意識會被吞噬的!」薩爾卡多緊張得撐起身體這麼提醒。

「沒錯,在我重新妖化之前,你們得從這邊離開,這個洞窟的結界雖然碎了,但我身為第三封印已經無法再踏出這裡一步,只要離開這裡,你們就不會受到我的攻擊。在那之前」突然從遠處傳來的嘶吼聲打斷了他們的對話,妖怪的嘶吼聲從四面八方傳來。

 

「切、結界破了之後那些妖怪都跑進來了嗎!」薩爾卡多不耐煩的砸嘴試圖變回原形,但失去靈力的身體完全不聽使喚。

「看樣子沒有時間了,我得、長話短說。」布勞皺起眉狠狠捏碎手上的懷錶。

「我的靈力沒辦法像你的守護神一樣完整,只能先讓你恢復原本的行動能力,接下來就只能看你自己了…」

微弱的靈氣從懷表中釋放,漸漸覆蓋在他身上,帶走了身體的沉重。

 

那是很溫暖、很溫暖的力量,有些懷念又有些熟悉。

挾帶著強烈的不協調感,『視野』逐漸鮮明了起來。

那些與靈力一起,湧出的遙遠記憶。

 

 

「可惡!怎麼殺都沒完沒了!」露緹亞邊抱怨邊迅速閃開張牙舞爪的妖怪,體力一直在消耗但敵人卻毫無減少。

「呼、體力消耗太多,這樣沒辦法再維持空間了!」梅莉壓著胸口緊張的表示。

因為音音夢能夠承受的妖氣量很低,為了避免狂化,原本梅莉是讓她先待在自己的『夢』之空間來減少干擾,但因為消耗過多妖力導致夢之空間受到扭曲,無法操控空間的梅莉逼不得已只能將音音夢從空間放出來,周圍妖怪立刻撲向昏迷不醒的音音夢。

「小夢!」梅莉發出慘叫聲,露緹亞連忙衝過去想替梅莉擋下攻擊卻還是遲了一步。

 

突然出現的苦無狠狠刺進本欲攻擊的妖怪爪子上,妖怪發狂似的慘叫後退了一步,露緹亞趁機操控闇之門將妖怪聚集,捲起風一般的利刃將礙事的妖怪全數斬殺。

「好險...差點以為會沒命!」梅莉壓著胸口還心有餘悸,看向剛剛發動攻擊的地方,這才發現是阿修羅。

「阿修君...你沒事吧?」身上那明顯得血污看樣子受了不清的傷,連原先聒噪的妖怪神使都變回原形一語不發的看著她們。

「那傢伙在哪裡?」阿修羅握緊著刀以沉重的語氣這麼詢問,彷彿說這句話就已費盡他所有力氣,但那雙琥珀色眼瞳卻帶著他們從未見過的堅定。

 

人類,原來也有這種表情嗎?

不,應該是說,只有人類才會擁有這種表情吧。

在短暫又脆弱的生命,卻如同火焰般拼命燃燒殆盡,面對直撲而來的毀滅而無所畏懼。

到底是為什麼呢?

 

「里斯他」露緹亞握緊雙手低下頭艱難的開口,阻止的話全卡在咽喉,怎麼樣也無法說出口。

「姊姊。」梅莉輕聲得搖了搖頭阻止她繼續說下去,她認真的看著阿修羅這麼回覆。

「這一趟凶多吉少,如果你執意要去的話,他在東北方,沿著妖氣螺旋就能找到他,以及大地之母。」

阿修羅稍稍領首做為回應,頭也不回的往石窟出口離去,或許是知道自己會礙手礙腳狸貓沒有跟著他一起走。

「抱歉,里斯。」露緹亞無奈得壓著自己的雙眼露出苦笑。

「我果然沒辦法阻止。」

「接下來的『夢』一片黑暗。那已經不是我能過去的地方了。」梅莉閉上眼重新聚集妖力,位接下來的戰鬥做準備。

 

不管最後的結果是成功或失敗,都是身為妖怪得他們無能為力的事情。

 

 

聽不見。

石窟內很昏暗,擋路的妖怪是一個接一個,為了爭取時間能避開攻擊他就不會停下腳步。

暈眩感不斷湧上來,他能感覺到里斯的力量不斷的再減弱。

但不論怎麼呼喚,不論怎麼大喊,他都沒有回應。

連結還在,他能感覺到契約的力量還在,但里斯卻不願回應。

 

強烈的不安感與不祥的預感讓他一度不想繼續前進。

見到了又如何?

什麼也不會改變。

比想像中更短、更短的時間。

連願望也…

 

願望?

他猛然呼吸一滯停下了腳步,想起了神社少女的提醒。

…原來如此,所以那時候那小鬼就已經發現了嗎?

人類的祈願。

阿修羅皺起眉握緊手中的刀。

 

『五月雨』只給予最強之人的封號。

正確的意義是守護刀之人,使用守護人之刀。

…那就沒有什麼好猶豫的。

若這就是它的存在意義的話。

 

出口的燈光就近在眼前,阿修羅再次邁開不拔,卻在此時才從腦海中響起里斯阻止得聲音。

『不要過來。』他的聲音挾帶著無法言喻得緊張。

『切、原來你沒死嗎?』他沒好氣得這麼回應,但沒有停下腳步。

『…拜託了,阿修羅。不要過來。』那悲痛得聲音近乎哀求,讓他的胸口也跟著一緊,但他沒有回應。

 

若這是最後,那至少、讓我完成我的願望。

 

 

一片火海。

被黑色妖氣渲染的天空黑沉沉的充滿的壓迫感,滿地得妖怪屍體,被燒毀得土地滿目瘡痍。

一踏出石窟入眼的就是如同戰爭般的景色。

其實他也見多了,沒什麼好意外的,但這片景色與他夢中的場景極為相似讓他打從心底感到不舒服。

 

石窟外巨大的骷髏散發著淡藍色的光芒,它的身旁站著一名少女,散發著無法估計的強大妖力。

「我早就說過沒有用了。」少女看著他露出微笑,像是在宣告著她的勝利。

里斯全身是傷蹲在地上,微弱的靈氣已經無法進行療傷,似乎是已經耗盡力量,周圍沒有其他神祇得蹤跡,在妖氣強烈的地方他也無法感知到其他神靈的氣息。

 

「你這傢伙還是一樣,不怎麼聽話啊。」里斯看向他的時候露出一絲苦笑。

彼此彼此。」阿修羅皺起眉瞪了他一眼如此回應。

里斯的氣息如同燭火般忽明忽現,他強壓下從心中不斷湧上的情感,強迫自己冷靜思考。

 

妖氣的螺旋。中心點毫無疑問是地母。

原本大地的靈氣已被這層濃厚的妖氣結界所覆蓋,截斷了原本的靈脈,導致神祇們在這個地方無法獲取自然界的靈氣,也無法離開。

必須破壞這個結界。

阿修羅觀察著妖氣的流動緩緩拔出五月雨,確認銀線的封印還在。

 

「你要用我的力量,來殺我嗎?這實在很可笑,人類。」米亞看著他的舉動低笑出聲,一旁的妖怪蠢蠢欲動,隨時準備發動攻擊。

「我會讓他跟你一起離開,這畢竟是我答應過的事情。沒錯,你所有的願望我都會為你實現。」少女微微一笑伸出手,狂化得妖怪發出震耳欲聾的嘶吼聲,一起了衝了過來。

 

時機只有一瞬間。

阿修羅對於直撲而來的攻擊無動於衷,專注的感覺他與里斯的連結試著控制身上靈氣的流動,注入五月雨。

「切、阿修羅…嗯?!」里斯連忙衝向他身旁想要使用火焰,卻先感覺到從阿修羅身上流動過來的靈氣,雖然很微弱但卻帶著強大的力量,緩緩修復著他的傷勢。

 

猛然出現的火焰遮掩了妖怪的視線,也讓妖怪畏懼的停下了腳步,少女皺起了眉,試圖想要打破火焰的防護卻發現自己的攻擊被干擾了。

「…怎麼可能?」這反常的狀況讓米亞徹底愣住了。

這股力量,很熟悉很熟悉。

但這是不可能的…!

 

 

在火焰的掩護下,阿修羅總算找出妖氣得突破口,用力將五月雨狠狠刺進土地中,將自身的靈力作為連結,示意里斯將火焰聚集在刀上。

里斯雖然一頭霧水,但還是將火焰全數注入五月雨中,突然傳來一聲清脆的破碎聲,讓里斯瞬間明白他們現在破壞的是什麼,豪不猶豫得將剩餘的力量全都灌進五月雨中,薩爾卡多的封印立刻在火焰下瓦解,但還是來得及在妖氣的結界上造成了破口,妖氣的結界碎裂,大量的地底靈氣湧出,破壞了原先保持平衡的妖氣螺旋。

 

『巫月大人的力量是干涉,所有能憑眼見的事物都能使用靈力進行干涉。』

 

阿修羅伸出手聚集地底的自然靈氣,利用契約逆轉將地底的靈力轉為里斯的火焰。

火花飛散,灼熱的火焰再次將近身的妖怪化為灰燼,焚燒、不斷地焚燒。

本該是灼熱難耐的溫度卻讓他覺得溫暖得不可思議。

 

『但身為神祇的巫月,唯獨不能干涉的便是人類的命運。』

侍從的話猶言在耳。

 

在得到靈力的同時獲得的記憶中讓它也能深刻明白那個女人的絕望。

施展無數次卻失敗的術法,無法更動人類毀滅的命運。

誰也無法拯救,誰也無法守護。

人類的願望就在這裡,我已經收到、已經明瞭,但為何我卻無法改變呢?

 

啊啊、或許這個答案,他能夠回答。

 


火焰將妖怪燒殆盡,里斯揮開火焰看向僅存的唯一敵人。

妖氣的結界已然破碎,無法再繼續供應地母源源不斷的妖氣,她也無法繼續操控妖化的妖怪。

里斯握緊著刀思考,刻印只剩兩個,如果將刻印完全解開或許就能打倒現在的地母,但力量用盡的自然靈是什麼下場他也清楚,但就算借取此地的靈氣,憑現在的靈力也無法打倒地母。

那麼,他的選擇就只有一個。

 

「那孩子的命運,早就已經決定好了。」或許是看穿里斯的心思,米亞冷冷得這麼提醒。

「…命運是可以改變的。」里斯毫不猶豫的解開了刻印,靈力重新治癒他身上所有的傷痕,再次染紅的黑藥石刀身散發著致命的光芒,他頭也不回的開口。

「抱歉,阿修羅…」

「嗯,抱歉。」阿修羅打斷了他在夢中聽過無數次的道歉,他舉起五月雨站到里斯面前,擋下他的攻擊。

 

靈力充滿、並且轉動,在記憶中無數次失敗的術法在他手中成型。

這次干涉的對象不是地母,而是里斯。

 

「什麼?」里斯試著停下功擊,但身體卻無法動彈,火焰之刃壓在五月雨的刀身上開始造成裂痕。

「快讓開!阿修羅!你要做什麼?」里斯氣急敗壞的這麼吼,他當然清楚這把刀如果在這裡毀掉的話會有什麼下場,但阿修羅並沒有離開也沒有回應,可清晰無比的話語卻從心中響起。

白癡!不要消失啊

里斯徹底愣在原地,他感覺到胸口的勾玉發著光,似乎是在回應阿修羅的話語。

 

你的願望是

 

「…以契約者的身份命令。」阿修羅深吸一口氣這麼開口,里斯露出不可置信的眼神。

「阿修羅!」里斯開始瘋狂的掙扎,試圖抵抗契約得效力。

里斯。」阿修羅無動於衷的看著他這麼呼喚。

「住手!阿修羅!這樣你會」里斯臉色慘白的用力拒絕。

 

以名字呼喚,以契約命令。

守護神必須遵從。

 

你的守護神是不會破壞那把刀的。絕對不可能。

除了一個方法。』

『那就是由你命令他。』

 

里斯,把刀破壞掉。」喉嚨像是灼燒般乾澀,但他還是堅定得下達最後的命令。

灼熱的火焰立刻吞噬了五月雨,無法承受高濃度力量得五月雨立刻碎裂。

隨著它的破碎,那如同撕裂般的痛覺立刻佔據全身讓他眼前一黑完全無法維持平衡。

 

在里斯悲痛的吶喊聲中,他好像聽到了米亞的尖叫聲。

「不可能!這股力量難道是!嗚!可惡!明明只差一步」少女壓著胸口櫃倒在地,失去媒介的關係讓她完全無法維持她的形體,巨大的骷髏緩緩化為灰燼散去,但她仍舊不敢相信的看著那個人類。

那個人類的孩子,為什麼會那位大人的力量?

可怕的猜想在她的心中成形,讓她努力撐起身體想要確認,卻絲毫無法動彈。

 

原先待在一旁等待著時機要封印地母的神祇不可置信的看著這一幕。

「阿修君自己把刀」弗雷特里西嚴肅的低下頭沒把話說完,出葉沉默得一語不發,他比誰都清楚再那樣稀少的靈氣下,那個人類的性命根本凶多吉少。

「搞什麼啊結果還是人類在救我們啊這樣到底算什麼!」迪諾不甘得握緊拳頭。

無能為力的神祇,無法改變的命運,神祇們靜靜的在原地等待著結束。

 

不論是人類的性命或是火之自然靈的存在。

 

 

瀕臨崩潰的守護神正在哭泣,意圖弑主的契約反噬已經開始傾蝕他的身體,帶著撕裂般的刺痛感滿佈全身,但更痛的是胸口。

在明瞭阿修羅的願望同時明白了自己的愚蠢。

懷裡的人伸出了手擦過他的眼淚,里斯握緊他的手還來不及說什麼,阿修羅輕啟薄唇以微弱的聲音開口。

名字,還給你。」阿修羅壓著自己的胸口,將剩餘的靈力聚集。

這句話再次讓里斯瞪大眼睛,他狠狠擁緊阿修羅拼命的搖頭。

不要這樣。阿修羅!

這種事情他想都沒想過,但就算如此他也沒打算這麼做!

 

阿修羅像是覺得無奈的擠出一絲微笑,鮮血沿著他的唇側滴下,沒有時間了他也清楚,可是他不想妥協。

沒有你的世界!在沒有你的世界!我能夠做什麼?」里斯爆發似的對著他大吼。

阿修羅沒有回應他的問題,只是伸出手壓在他的胸口,勾玉依然發著光代表著他的願望還沒實現,也還沒改變。

以契約者的身分,提出最後的請求。」阿修羅似乎連說話的力量都沒有了,他以嘶啞的聲音這麼開口。

「不要拜託你了,讓我跟你一起走」里斯握緊他的手這麼哀求。

 

好痛。

胸口的地方讓他無法呼吸!

『人類的願望就在這裡,我已經收到、已經明瞭,但為何我卻無法改變?』

那是因為他們的願望只能由他們自己完成。

 

「契約解除。」阿修羅緩緩閉上眼用盡力氣說完最後一句話。

他能感覺到他與里斯的連結被切斷,他再也無法感覺到他的存在,連他的氣息也漸漸消失。

很簡單的事情,弑主的契約反噬會讓守護神消失,那麼就讓契約解除。

只要他再也不是他的契約者,也就不會違反契約,傷害人類得反噬雖然也很麻煩但至少並不致命。

本來契約要雙方同意才能解除,但利用干涉的力量的話,就能強制解除。

 

這就是他能想出最好的方法。

 

『為什麼會想要力量呢?』

因為想要保護你。

『為什麼會想要離開這裡呢?』

因為想要留在你的身邊。

不希望你消失。

 

勾玉發著光,收取了最後的願望,阻止里斯逐漸崩潰的魂體,卻無法阻止他悲痛的嘶喊。

 

這、是人類的情感嗎?

好痛好痛,無法呼吸!

心臟像是被誰捏緊似的,即使不斷哭喊,也無法消減一刻得痛楚,像是要把他撕碎一般。

明明失去了、連結,明明已經再也無法感覺到阿修羅的情感卻依舊留在他心中的疼痛。

 

啊啊、原來如此。

這是他的情感。

 

由你教會,卻又被你帶走的屬於人類的情感。

 

 

米亞看著這一切垂下了眼簾,那時候她也是這樣哭的撕心裂肺,在那個人的身上。

沒錯,曾經,她也有個願望。

『願望只有一個,那就是守護人類。』

 

她的力量已經幾乎消散,再過一會就必須回到黑暗的地底沉睡。

即使回想起了過去,也不代表可以改變任何東西,她的復仇不可能停止,她也不可能再去保護那個人所留下的孩子。

但她想起了一個夢。

 

『為什麼會想要成為人類的呢?』

『因為有些事情只有人類才能做到。』

她歪著頭不太明白,那些總是出事總是跟她們祈求的人類會有什麼事是只有他們能完成?

『像是保護或是』那個人微微一笑移開了眼神。

『破壞。』

破壞什麼?她沒有問。

但現在她好像有些明白。

 

也許是命運得枷鎖吧…?

米亞緩緩閉上眼,身體化為灰散去,她看著這次阻止她的人類與守護神最後一眼。

或許、下次…

 

 

米亞的消失讓周圍恢復了平靜,里斯能感覺到米亞的氣息已經消失,但現在的他無暇顧及這些。

指尖的觸感在消失。

他咬咬牙終究還是將阿修羅放回地面,因為解除了契約又失去了米亞的詛咒,阿修羅很快就會回到禁制的保護,與這邊的世界再也毫無瓜葛。

就再也無法觸碰他了。

 

「你真是讓我驚訝。」豪無起伏的慵懶聲音突然從身後響起,里斯完全不需回頭就能知道是古魯瓦爾多,死神在人類將死之際出現也不是什麼奇事。

你是來嘲笑我的愚蠢嗎?」里斯頭也不回得這麼反諷。

試圖更動無法改變的命運,最後還被人類所救的守護神,簡直窩囊到了極點!

「如果是,我就不會過來了。這裡不是我管轄的地方。」古魯瓦爾多淡然的回了一句,將手上的死亡清單翻開遞給里斯。

阿修羅的名字確實回到了本子內,但後面卻有留下的壽命。

「他還活著。你的努力沒有白費。這就是你改變命運得最佳證據了吧?」古魯瓦爾多收起了書。

雖然剩餘得壽命不多,但確實改變了人類的命運。

 

里斯震驚的看著死神幾秒鐘,擠出一絲苦笑,一切回到了原點嗎?

原本就不會相遇的命運。

其實只是回到了原點而已。

但或許這樣…就是最好的結局了吧?

 

不知道懷著怎麼樣的心情,他低下頭在阿修羅的唇側印下一吻。

在他耳側說了幾句話,雖然他可能已經聽不見他的聲音了。

 

 

圍繞加拉烏斯得大雨總算停了,城內的瘟疫就像是雨過天晴般一同止息。

原先高燒不退的人陸陸續續得好轉,連醫生都疑惑發生了什麼事,雖然完全摸不著頭緒,不過疫情控制住了也是好事,他們正想提報給首都,沒想到首都的人已經接獲阿修羅擅闖疫區的消息,緊急派了穆爾迦過來抓人。

南方岳這才知道阿修羅是沒有命令就跑來支援,但很可惜人已經不在城內,本來就習慣一個人行動的阿修羅當然也不可能好心告訴誰他去哪裡。

 

在人仰馬翻得找了一天後,他們才在禁區找到人,而且狀況非常糟。

先不論身上的傷勢,救回來後一直高燒不退,而且不明原因的器官衰竭,身體非常虛弱,幾乎是瀕死狀態,醫生們一個個束手無策,沒有明顯外傷又不是染了瘟疫,人卻一直無法清醒,醫生再三暗示病人已經無求生意志,再這樣下去恐怕撐不了多久。

在這種狀況下穆爾迦也不可能把人帶回去,只能留在加拉烏斯靜養,毫無疑問阿修羅肯定是受到了誰的功擊,五月雨不翼而飛,可能是被敵人拿走或是弄丟了,但詳細情況也只能等他醒來才有辦法問清楚。

 

如果…醒得過來的話。

 

 

像是被火焚燒一般。

是在地獄裡嗎?身體像被撕碎般疼痛。

他試著想睜眼,卻一片黑暗,即使伸手也不見五指。

他下意識想呼喚誰,卻一直想不起名字。

他握緊自己的左手腕,想要確認什麼,卻什麼也看不清。

 

「阿修羅好好保重,就算不能在見面,只要你能活著,我也不會後悔…

那個人的聲音,那個人的臉他都很清楚的記得。

騙子他試著開口,卻不知道呼喚誰,每動一下從身上傳來的劇痛讓他徹底走不下去。

他放棄似的閉上眼,墜入更深的夢境。

沒有發現從床側悄悄現身得艷紅身影。

 

「期待下次再見,人類。我確實是這麼說過吧?」一身血紅的洋裝,拿著鐮刀的死神少女坐在一旁的桌上語重心長的開口。

「只要結束一切,就不會再痛苦了。」少女跳下桌子像是在對誰傾訴似的喃喃自語。

她走到床邊舉起手中得鐮刀,毫不猶豫得砍下。

一聲清脆得緊屬碰撞聲讓她愣了一秒,本該砍在脖子上得鐮刀被另一把刀擋下,她震驚得看向突然從窗側出現的白髮清年露出厭煩的表情。

「布列依斯一向討厭麻煩事,應該警告過妳很多次了,多妮妲。」古魯瓦爾多毫不客氣的甩開她的鐮刀跳進房間,連同一隻黑色的小貓。

 

「呿、你為什麼會在這裡!又跑來當保姆嗎?」多妮妲不悅的站到一旁這麼挖苦。

「那是我報告書上的靈魂。」古魯瓦爾多打了一個呵欠沒有理會少女的嘲諷,言簡意賅得表示。

「這個人類活下來是不可能的事。他被困在夢境的底層,自己根本就不想醒來,結束性命才能讓他解脫。」多妮妲沒好氣得回應。

「那不是妳能決定的事。」古魯瓦爾多沒有否認她的說詞,只是一屁股坐在地板上,似乎沒打算妥協,把多妮妲氣得七竅生煙。

「隨便你了!反正他如果在這裡死掉,還是必須由我回收他的靈魂!」多妮妲爆發般的說完就直接這麼消失了。

 

周圍恢復一片寧靜讓他有些昏昏欲睡,黑貓走過來舔了舔他的手似乎是在安慰他。

「嗯…確實有些麻煩。」他靠著床側對著貓妖自言自語。

死神雖然能到人類的夢境,但卻無法去到最底層,就這樣放著不管真的會死。

其實不關他的事。

他本來就只是為了調查這個靈魂為何沒有靈力卻能看見妖怪與神祇,名字已經回歸死亡的清單行列,這個靈魂確實會回到輪迴之中,其實這樣就夠了。

 

但這樣的話,這個人類與那個自然靈所做的一切都會白費。

如果不是他們阻止了地母,死亡清單上不可能只會有這些人。

 

沒有想要守護的人。

沒有想要回去的地方。

他不能理解布列依斯贖罪似的等待,也不能理解那個自然靈為何如此拼命的理由。

更不能理解這個渺小又脆弱的人類許下的願望。

 

他卻覺得原先空蕩蕩得胸口像是被什麼擠壓似得沉重。

 

古魯瓦爾多深深嘆了一口氣,認命似的默默站起身。

剩下的壽命也不過那麼一點時間,如果這個人類就這麼死了,靈魂或許再也無法淨化了吧。

抱持著減少麻煩的心態,他決定前往雙子神社。

精神與身體都深受重傷的守護神與其他人目前都在雙子神社養傷,他記得他們之中有個可以任意連接人類夢境的小鬼。

雖然成功的希望不大,但試試倒無妨。

 

 

與地母一戰確實讓神祇們元氣大傷,隨著米亞的消失,第三封印也心滿意足得陷入沉睡。

以防萬一,薩爾卡多他們等到妖氣完全退散後才離開石窟,音音夢那時才徹底甦醒過來,所有人找到傷勢沉重得神祇們,露緹亞立刻帶著所有人回到雙子神社療傷。

原本出葉與迪諾是該回去北方禁區療傷,但因為擔心里斯的狀況所以也跟著一起回來了。

 

與地母一戰消耗了大量靈力,傷勢也非常嚴重,但這些都遠遠比不上失去契約者的精神打擊。

音音夢杯薪車水的治療完全無法減輕里斯的負擔,里斯一句我累了想休息,就直接躲進糊之精靈的結界裡進入沉睡,所有的精靈圍繞在結界外哭泣,氣氛沉重得沒人敢進去打擾他的睡眠。

 

他們也清楚與阿修君的再見面是不可能的事情,回歸禁制守護下又毫無靈力的人類,根本不可能看見他們。

即使能夠見面,阿修君剩餘的時間少之又少,也只會是二次打擊。

「是你對吧。」弗雷特里西壓著包著繃帶的手臂,殺氣騰騰瞪著還無法恢復原樣的狸貓這麼指控,後者只是保持著沉默沒有回話,不知道是在裝傻還是默認。

以那種殘忍的方式逼前輩動手。」毫無修道基礎的人類怎麼可能知道如何契約下達命令,跟著阿修君一起進去找第三封印中也只有薩爾卡多對這方面懂得最多,並不難猜。

 

「那是那個人類的願望。要他把刀破壞掉的可不是我,而是伊普西隆那個臭小子。」薩爾卡多沒有否認他的猜想,只是淡然提出事實。

「伊普西隆…果然那傢伙當時過來是有目的的。為了阻止地母本來是想先行毀掉五月雨,但很可惜受到里斯的阻擾,用了拐彎抹角的方式提醒人類…」伯恩哈德回想當時的狀況就皺起眉。

「現在說這些都沒有用了,他們都只是…想拯救彼此罷了。」露緹亞心情沉悶的縮在角落以這句話結束了他們的爭吵。

 

沒錯,都活下來了。

願望都實現了。

為什麼,卻還是這麼難受?

 

正當大家都進入愁原慘霧的沉重氣氛石偏偏又來了不速之客。

「如有果有改變的契機,要試試看嗎?」突然出現的陌生男聲讓所有人都嚇了一跳。

伯恩哈德立刻擺出了戰鬥姿勢,但來者完全沒有殺氣只是一臉慵懶的站在一旁。

「這個氣息…死神嗎?」弗雷特里西眨了眨眼有些意外的反問。

雖然想省略自我介紹得過程,但唯一見過自己的自然靈跑去自閉,所以古魯瓦爾多只能簡單解釋自己在此的原因,並向夢之座敷童子提出需要她幫忙的要求。

 

「辦不到!」梅莉在聽了古魯瓦爾多的要求反常的激烈反抗。

「連接人類的夢,目前只有你能辦到。」古魯瓦爾多靜靜的看著梅莉絲毫沒有妥協的意思。

「辦不到…我也曾經…試著連接過啊…但是…」梅莉看著他堅決的態度沮喪的低下頭,握緊自己的雙手。

「阿修君的夢境已經支離破碎,我沒辦法承受那麼強烈的情感」回想起當時的狀況就令梅莉呼吸困難。

充滿絕望與痛苦的夢境底層,每走一步就必須體驗被萬箭穿心般的痛苦,她沒辦法…她再也不想體驗那樣的感覺。

 

「妳不用進去。妳只負責連接。」古魯瓦爾多淡然的回應,讓周圍的人一陣驚訝。

「…你確定?」弗雷特里西驚訝的張著嘴看著死神,似乎覺得這主意不妥。

人類的夢境是非常危險的地方,那裡連接著人類的過去與未來以及思想與情感,算是一種異空間。

除了特定的夢魔或像梅莉之類的妖怪外,其他人是無法進入人類的夢裡。

死神算是例外中的例外,畢竟有很多人類是在睡夢中離世,死神從夢中將人接走也是常有的事。

 

麻煩的就是現在這個人並未死亡,人類死亡後靈魂脫離肉體,就能讓他的意識離開夢境,可現在是要把他從夢境的底層喚醒, 對古魯瓦爾多來說也是非常棘手的狀態,而且少了梅莉的幫忙回來的路可能會很困難。

一旦深陷其中,就可能無法再出來了。

 

永遠得沉睡嗎?其實也不錯。」古魯瓦爾多以毫無起伏的語氣回應,讓人搞不清楚他是認真的還是個玩笑話。

「你不會想留在那裏的。」梅莉認真的看著他回覆,想起上次的經歷緊張得握緊自己的手。

古魯瓦爾多也不摧她,只是默默站在一旁等待。

「那麼、開始吧」梅莉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鼓起勇氣再次召喚出夢之門,利用妖氣尋找著夢的主人。

古魯瓦爾多緩緩站起身,走到夢的入口。

 

漆黑的門上帶著冰冷得氣息,以及刺痛的悲傷。

梅莉臉色慘白的咬著唇,努力維持清醒,看樣子快要被這窒息得情感給淹沒。

「妳可以回去了。」古魯瓦爾多豪不猶豫得推開門踏入夢中,沒有給她反悔的機會就關上了門。

夢之門直接消失,也讓梅莉掉出了夢的世界。

 

獨自一人踏上碎裂的石板,迎面吹來的刺骨寒風讓他忍不住起了寒顫。

覺得冷已經不知道是幾百年前得事情了。

懷著些許微妙的心情,古魯瓦爾多踏入黑暗之中。

 

進入夢的底層。

 

 

漆黑的天空下是無數的斷壁殘垣,景色與景色之間沒有相通,每走一步都會有無數的景色碎裂,就像是走在脆弱的玻璃上。

整個空間都像在哭泣著,光是站在原地就能感覺胸口隱隱作痛,像是無法呼吸一般難受。

這確實對妖怪來說太沉重,不過還在死神可以忍受的範圍內,成為死神後對情感會變得遲鈍,畢竟不是每個死亡的人都是安心迎接死亡的狀態。

 

漆黑的天空中突然出現一抹忽明忽線的燈光,與整個冰冷的空間格格不入,古魯瓦爾多追著光源走到一條不規則斷裂的河川旁,總算看到趴在對岸沉睡的人類,也讓他總算明白為何醒不過來的原因。

傷痕累累得身體滿是劍氣造成的傷痕,無法癒合的傷口不斷淌著血,不只染紅了衣襟,連石岸上都是怵目驚心的血跡。

 

當人類的靈魂超過肉體所能承受的範圍時會出現離魂狀態。

毫無疑問這就是目前這個人類的靈魂狀態。

 

古魯瓦爾多第一次臉色難看了起來,致命傷在左側肩膀,很接近心臟的位子,大概是守護神破壞刀的時候無法留手的攻擊也對靈魂造成了影響,五月雨做為地母的媒介連接著祭品的靈魂也沒什麼好奇怪的,但這棘手得狀態讓他不知道該怎麼辦。

古魯瓦爾多站在原地良久,很罕見的他再猶豫。

猶豫不知道該不該叫醒他。

拖著這樣的靈魂回到肉體勢必要承受極大的痛苦,但繼續留在這裡毫無疑問會死。

 

就在他搖擺不定之際,剛剛出現的燈光又亮了起來。

一隻微弱的小小火之精靈圍繞在人類的身旁,拼盡全力的阻止時間流逝,不讓沉重的傷勢繼續惡化。

 

「怎麼可能…連結應該都斷了才對…」古魯瓦爾多不可置信的走進河水中想靠近一點,但火之精靈突然張開了結界不讓他繼續靠近。

…那個渾蛋。」古魯瓦爾多難得咒罵了一句,如果不是在夢境底層,他大概會先打醒自己,衝去揍那個白癡守護神一頓!

 

那傢伙用自己所剩無幾的靈力拼命維持著連結,這個連結不是以契約形式存在,而是單方面的約定。

現在追究是何時留下得術法已經沒有意義,但就是因為這個約定,讓這個人類被困在夢境的底層,無法離開也無法甦醒。

盡做些麻煩事。」古魯瓦爾多不耐得幻化出刀刃,正想打碎結界時,那個人類卻醒了。

 

?」阿修羅感覺到異樣的氣息緩緩睜開眼,看向站在眼前的白髮男子疑惑了幾秒鐘,他很確定自己從未見過他。

…死神。」古魯瓦爾多放下手中的劍老實回答。

「來帶走我的?」阿修羅似乎沒有很意外,撐起傷痕累累的身體,沒有發現飛舞在自己身邊得火之精靈。

…你已經看不見了…嗎…罷了,你要留在這裡嗎?」古魯瓦爾多微微蹙眉但他沒有提醒,只是來完成自己到此的目的。

 

阿修羅看著他皺起眉顯然是不懂他的意思,疲憊的樣貌好似隨時都會暈過去。

做夢的人都不清楚自己在做夢,待在夢境裡回習慣性的接受眼前得一切,所以古魯瓦爾多單槍直入的提醒。

「留在這裡,你會死。你的守護神的努力都會白費。」古魯瓦爾多刻意使用刺激性的字眼讓他面對現實。

…守護…神?…嗚!」阿修羅皺起眉壓著胸口,從心中湧出的感情讓他很痛很痛,比全身的傷口還令人難以忍受。

 

他記得的。

他的樣子,他的表情,他說過的每一句話,所有的記憶。

但唯獨名字想不起來。

明明想要呼喚,卻不知道該呼喚誰

 

就只見一面也好,就算只是圖個安心也好。

只是想確認他是否沒事?

 

聽著人類的願望,死神深深嘆了一口氣。

「…失去契約,你已經不可能再看見他們了。就算可以,你也只剩下三年的壽命,對無窮無盡的神祇來說只是更痛苦的煎熬。」

「忘了這一切吧。為了你的守護神好,對你來說,這也是…最好的選擇。」

 

 

一句也無法反駁。

一句也…

 

聲音遠去,影像在眼前破碎。

在感覺到光源時他才真正的清醒。

阿修羅緩緩睜開雙眼,先前體驗過如同撕裂般的痛覺排山倒海而來,他深吸一口氣

他試著伸出手朝向天花板,左手背上看不到任何的刻印。

 

一切都結束了。

當腦海中浮現這個想法的瞬間,不知為何異常得難受。

他清空思緒決定不再深入思考這件事,他撐起身體想先搞清楚自己在哪裡,房門剛好打開,南方岳走了進來,一看到他清醒立刻驚慌失措得阻止他起身。

「阿修羅大人!您還不能亂動!去通知穆爾迦大人說阿修羅大人已經醒了,去把醫生找過來!」南方岳一邊走到床側,一邊快速的指示後面的侍者。

 

他們緊張的聲音讓他有種不真實的感覺,腦袋昏沉沉的,什麼都無法思考…或許該說什麼也不想思考。

「還好您已經清醒了,醫生說得那麼嚴重,把所有人都嚇死了。」南方岳跪在地上行完禮後便以鬆了一口氣得表情這麼說。

「加拉烏斯的瘟疫已經控制住了,多虧您帶來的物資幫助甚大…」雖然一副想問許多事的樣子,但他只是簡單敘述加拉烏斯目前的狀況,畢竟他可沒有任何質問他的權利。

阿修羅心不在焉的聽著他報告,什麼話都沒說。

 

過沒多久,穆爾迦帶著醫生過來,檢查完他的身體狀況後,南方岳帶著臉色凝重的醫生出去,似乎是沒打算讓他聽到診斷結果。

…雖然他也早已清楚自己的身體狀況。

 

穆爾迦嚴肅的靠著桌旁等著他開口解釋,可是遲遲等不到他開口,穆爾迦皺起眉無奈的發問。

「…到底發生什麼事?當初賽夏特領主是回報你發燒無法出任務,所以才把任務交給米德他們的吧?這邊瘟疫爆發後,你這高燒的人又莫名出現在這邊的理由是什麼?」

「這行動不難猜吧?還是說你也老了嗎?」阿修羅頭也沒抬得這麼回應,穆爾迦默默思考了幾秒鐘這才恍然大悟。

「…為了避免在戰爭時期被削弱戰力嗎…這點判斷不得不說你確實是對的。棘手的瘟疫如今也被你阻止,這些事情確實也不需過問…那麼、我只以族人的身分問你最後一件事。」

聽到問句讓阿修羅著實一愣,他握緊右手,雖然立刻明白他的問題但他卻沒有立即回應。

 

穆爾迦看著他沉默不語的樣子,深深嘆了一口氣。

「帶你回來的時候沒有看到五月雨,那把刀確實是有些邪門的東西,任何外力都無法對其造成傷害,但做為繼任者我不相信…你會把它弄丟。」

 

 

『住手!阿修羅!…』

那心碎的吶喊聲與悲痛欲絕的表情在腦海中依然揮之不去。

 

 

這次阿修羅足足沉默了五分鐘,原本面無表情的臉上閃過一絲悲傷欲絕的神情,讓穆爾迦徹底愣在原地。

 

喜怒不形於色是他們做為戰士的守則,認識這麻煩的孩子已經多年,他從未見過他會露出這種表情。

失去母親與家鄉,他出色的表現及冰冷的態度讓他不只一次懷疑,他或許就是個完美執行任務的暗殺人偶罷了。

 

「…碎了。」好半晌,他才聽到阿修羅壓抑著聲音的回答。

穆爾迦瞠目結舌得看著他,不知道是是該為了他老實的答案驚訝,還是該為那可怕的答案而感到震驚。

五月雨不是普通的刀。他很清楚這一點。

 

『…會看到妖怪喔。』

當時他詢問那把刀的鋒利度之時,這孩子的母親露出一絲詭異得苦笑給的回應。

那時他沒有多想,畢竟對他們來說魔物就是妖怪。

但如今回想起來,感覺她意有所指。

 

加拉烏斯這個地區一直有個不成文的傳說,所有海登之民都知道。

以前的倉庫中總是會介紹那些鬼怪神靈,他們原先是負責守護這些封印與儀式。

只是在魔物出現後都已被他們遺忘。

 

「你也看到了嗎?所謂的…妖怪。」穆爾迦有些遲疑的開口,問出口的瞬間都覺得這個問題實在很蠢,阿修羅看向他的眼神帶著些許的困惑以及更多得訝異,答案不言而喻。

…與其他人看不見的東西戰鬥嗎?

也難怪無法說明真實狀況,就算解釋了他也無法理解,搞不好還會忍不住讓醫生檢查一下腦子。

但他至少還能明白一件事。

 

「你也有想要保護的人了嗎?」穆爾迦有些感嘆又有些欣慰得語氣這麼問。

守護刀之人,守護人之刀。

阿修羅比起性命更重視的一直都是那把刀。

除了那是他母親留下的遺物外,那也一直都是誓言。

若說有什麼能夠讓他捨棄這一切,那就是有了比這些更重要的東西。

 

阿修羅沒有否認也沒有承認,只是看著他的眼神沒有聚焦,好似穿過了他,看向了更遙遠的地方。

「…現在就好好休息吧。你現在的狀況不適合亂動,我會回報給魯卡大人的。」穆爾迦輕嘆一聲,站起身走向門口,讓在外等候的侍女把稀飯與藥品帶進房裡,便默默帶上了門,讓周圍恢復一片寧靜。

 

「已經…」他試著開口,喉嚨如同般灼燒般無法發出任何聲音。

已經決定了得事情,已經無從改變得事情。

不管是道歉的話,還是解釋的話,都已經無法再傳達。

 

「已經…不在了。」

不論是想要守護的人。

或是想要去的地方。

 

都已經不在了。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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