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坑無誤,想點入請三思。

 

加拉烏斯城在國慶期間起了動亂,攝政王魯卡緊急派了王軍親自趕回去支援,幸好加拉烏斯的軍官早有預備,才沒有導致重大傷亡,雖然還有些餘黨沒抓到,在各城門都封閉的狀態下,要全數落網也是遲早的事情。

「處理得很妥當,對慶典也沒造成重大影響。不過你們的臉色怎麼還是這麼難看?是不是還有什麼沒提出來的事情?」魯卡冷靜的聽完報告書後這麼詢問。

畢竟也跟他們相處很多年了,這些事情既然已經處理完畢,為何他的部下全都一副人心惶惶的模樣,讓他覺得很不解。

 

米德跟南方岳低著頭汗如雨下猶豫著要不要說真話,雖然因為某人的封口令讓他們有些膽戰心驚,但問題是現在這個某人就是失蹤了,或許急需要救援,如果不早點提出來後果不堪設想。

「阿修羅大人…失蹤了。」米德只好硬著頭皮提出來。

「…你說什麼?」魯卡瞬間覺得自己耳朵可能出了什麼問題,為何會在這時候聽到某人的名字。

米德立刻緊張得不知道要說什麼,一旁的南方岳只好接話解釋來龍去脈。

「阿修羅大人協助禁區回傳的消息是否屬實,後來派搜救隊協助,但最後搜救隊不明原因的昏迷,阿修羅大人也因此下落不明。」

現場的氣氛瞬間降到冰點,兩人大氣也不敢喘一下得跪在地上等待著死亡判決。

 

「…失蹤多久了?」魯卡極力維持平穩的聲音像是暴風雨前的寧靜,米德低著頭艱難的回覆。

「已經…兩天了,現在搜救隊還在找,但是…毫無線索…」

魯卡大公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顯然被氣得不輕,但他還是強作鎮定的下指示。

「先連絡塞夏特領地有沒有收到他的消息!去找,只要有可能的地方都去找!」

現在不是追究那小兔崽子為什麼在國慶期間突然回來也沒通報的時候,人要先平安找回來才有辦法好好教訓他!

「是!」兩人低下頭領命後,立刻火速離開大廳。

 

「阿修羅大人…還是一樣這麼亂來啊…」魯卡的輔佐官茲卡爾皺起眉深深嘆了一口氣,身為阿修羅少時的老師之一,老實說他都快習慣每天被那學生搞得一個頭兩個大,心臟有幾顆都不夠用的狀態。

「就是因為這樣王都才一直不待見他啊!那小子對於禮儀方面的事情總是一竅不通!對於什麼事情都那樣全心投入,完全不知分寸…」魯卡揉了揉自己的額側,偏頭痛的老毛病又犯了,茲卡爾連忙遞上一杯熱茶好緩和頭痛。

「那孩子…很危險。」

 

高人一等的武藝,冷靜又靈活的策略頭腦,對金錢名利毫不在意。

那孩子驚人的天賦早就是各貴族的眼中釘,再加上那桀傲不遜的個性,別說安份過日子了,根本是在處處樹敵。

哪怕再前進一步,是無止盡的黑暗深淵,他也會毫不猶豫的跨出步伐。

在魔物還肆虐之際,王都與各諸侯還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忍讓,在現在魔物大量減少的情況下,什麼時候拿他開刀都不一定 ,這趟肯定凶多吉少,必須盡快找到他才行!

 

 

迎面吹來的風很涼,阿修羅迷糊的伸出手想找出哪邊的窗戶沒關。

「喂,別亂動啊。」突然從頭上傳來的聲音讓他猛然睜開眼睛,看到里斯近在咫尺的側臉立刻下意識往後一退,但他沒有抓到任何東西,接著是真實無比的墜落感。

「你這笨蛋!」里斯立刻伸手撈起失去平衡的阿修羅,拉著他的手緩緩降落到最高的樹上,才免除粉身碎骨的命運。

「可惡,還差這麼遠!難得露緹亞送我們一程呢。」里斯有些不滿的看著遠方的燈火抱怨了一句,隨後自然的把手還過他的腰跳下樹木,安全著陸。

「…送一程?」阿修羅驚魂未定完全沒反應過來,里斯指著剛剛那陣風解釋。

「露緹亞是鐮鼬啊,她能刮起一陣風將我們送到目的地,而且這種風能夠屏蔽一般人的雙眼,這樣我就不用在你身上施隱身術了…」里斯無奈的嘆口氣說到一半,阿修羅突然比起一個禁聲的動作讓他緊張的閉上嘴,全神貫注的聆聽周圍的聲音。

森林外燈火通明而且吵雜,數量不少的氣息在周圍快速的移動,感覺像是城內出了什麼事。

「城內不對勁。」阿修羅皺起眉重新跳回樹上,打算從高處觀察一下狀況。

「喂!你傷口才剛癒合!」里斯不悅的看著他的動作這麼提醒,只可惜當事人充耳不聞。

 

阿修羅觀察著城內的士兵配置露出有些麻煩的表情。

依照士兵的配置可以看城門應該進行封鎖了,或許是之前的餘黨未抓到,但麻煩的是在數量眾多士兵內混雜著黑色制服-代表著王軍的部隊。

王軍只聽另於王室,王室目前只有臥病在床的女王,已出嫁的大公主跟年僅七歲的小公主,已出嫁的大公主基本上已無王室權力,臥病在床的女王已不管事多年,那就只剩輔佐小公主的攝政王而已。

「那臭老頭回來的真快!」他生氣的砸舌表示不滿,被那囉哩囉嗦的老頭找到可不是件好事,但這也表示這次的動亂大到必須由攝政王出面親自處理,在城門封鎖下還未能立刻捉拿餘黨也應證了他當時的想法。

 

雖然一刻也不想留在這裡,但在城門封鎖下要離開這裡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還是先找到兇嫌等城門開放在混出城外比較方便!

「你是不是忘了你還受著傷啊!這種身體還想去找兇手!」里斯默默聽完他的分析後立刻暴跳如雷的提出異議。

「我有頭緒,不會花太多時間。」阿修羅淡然的低下頭,無視里斯的抓狂。

熟悉前往禁區的小徑,能夠縱容躲開自己攻擊還能隱藏著氣息逃跑,除了自己同鄉的人也沒人能做到了。

 

 

而兩個隨從還在心急如焚的尋找自己的長官,雖然仍舊毫無進展。

「要先連絡賽夏特領主嗎?」南方岳看著面色凝重的米德這麼問。
城內各種地方他們也找過很多次了,也不可能一直這樣漫無目的的去找人,會浪費太多時間。
「各城門封閉的狀態,我不認為阿修羅大人有辦法不被認出就能離開,我也不認為阿修羅大人在還沒找到餘黨之前會離開這裡。」米德一反常態的以堅定語氣這麼表示。
總算進入狀況了啊。南方岳如此心想但沒說出來,默默等待米德思考完。

 

「阿修羅大人這兩天行跡不明,現場留下的血跡不多,應該是受了傷才沒帶走他的劍。禁區都找過了,沒有留下其他痕跡,最有可能的只有…」
「去追兇手了。」南方岳總算跟上他的思維。

「肯定還有什麼地方沒找過,只是我們沒想到。」米德捏著自己的下巴絞盡腦汁的思考。

 

突然一枝箭射進他們行進的樹上,嚇得他們衝進一旁的樹叢中找掩護,只是等了許久都沒感覺到其他聲音,也沒感覺到氣息,讓兩人有些疑惑的站起身走向前察看,發現箭上綁了一張白紙。

兩人猶豫了幾秒後,由南方岳小心翼翼的取下紙條。

紙條中間只寫了簡明扼要的兩個字。

 

『離雁』

 

南方岳盯著這匪夷所思的兩個字皺起眉,還來不及表達什麼感想,只見米德感動得痛哭流涕。

「是阿修羅大人的字!好久沒看到了嗚嗚嗚嗚…」

「…是在說這個的時候嗎?這兩個字什麼意思?」南方岳在阿修羅身邊待的時間不夠長,還沒接觸到密函這塊。

「簡單來說就是有叛徒的意思…欸?!?!叛徒!!嗚噗!」米德解釋到一半才領會其中的意思。

「你小聲一點。」南方岳立刻猛敲他的腦袋讓他閉嘴。

 

「叛徒…應、應該不是指我吧?」米德講到後來語尾都開始發抖了起來。

「如果是你的話,剛剛那把箭應該已經分毫不差的刺進你的心臟了吧。」南方岳冷冷的這麼提醒。

「說、說的也是。」米德心有餘悸的嘀咕了一句,南方岳冷靜的在一旁等著他的分析。

「雁飛行的時候都是一字排開的樣子,有離雁就是有脫離隊伍者…」米德講到最後露出了面色凝重的神情。

黑雁是阿修羅大人在數年前一場由王宮舉辦的武鬥大會中,以壓倒性實力奪下第一名的時候,由攝政王魯卡大人親賜的名號。

 

從那之後一直黑雁變成外界對阿修羅大人部隊的總稱,一直跟在阿修羅大人身邊的他們被稱為雁之雙翼,成為首腦的左右手,而剩下依照實力分等,多數為阿修羅大人的同鄉。

「如今位於王城得僅剩四位。如果這起動亂是他們策劃,就不能排除有共犯。」南方岳也臉色難看了起來。

「但問題是剩下的餘黨會躲在哪裡?」

「離雁,離開故鄉得黑雁們。阿修羅大人的提示已經給得夠明顯了。」米德憤怒得抓起手中的紙條,握緊手中的劍開口。

 

 

為了遷徙的雁群,勢必會在廢棄港口聚集。

 

 




 

位置偏僻的加拉烏斯早期是靠著外出的港口興盛,後來因為魔物的入侵而荒廢,已經很少有人知道這個地方,會知道的只有曾經在這邊居住過的海登之民。

失去照明的港口視線有些不佳,阿修羅隱匿著氣息躲在牆壁斑駁的建築後方,觀察著港口的狀況。

港口旁停靠了一艘大船,人數並不多,好像在為出航做準備。

讓他們跑了就麻煩了。

 

阿修羅溜進一旁的貨物當中,趁著搬貨的人不注意,悄悄跳上木製階梯上了船,感覺到正往這邊移動過來氣息讓他連忙先躲進倉庫之中,但從大腿傷口處傳來灼熱般的痛覺讓他差點絆倒。

「就說不要勉強了。」里斯有些無奈的伸手拉住他,免得發出不必要的噪音。

阿修羅不滿的瞪了他一眼,剛剛已經特別囑咐里斯不要跟他說話的,害他差點回應。

「抓緊時間,你的身體撐不了那麼久。」里斯嚴肅得這麼提醒,阿修羅緩緩深吸一口氣重新調整自己的呼吸,他現在也沒多餘的體力去應付這個傢伙,還是先把正事做好再說。

 

他借用了擺在倉庫的斗逢好遮起面貌,先跑到指揮室悄悄擺平兩個人,幸好這兩個人只是普通的船員,如果是傭兵恐怕得花更久的時間,然後把已經收起的船錨放回海中,本來想找找他們航行的目的地是哪裡,但從外面傳來的說話聲讓他只能先把地圖收到身上,躲進指揮桌的底下竊聽他們的討論內容,不過很可惜都只是在抱怨怎麼還不出發之類的問題,沒什麼參考性。

 

突然從天空中發出得一個爆裂聲,引起了船員的注意,阿修羅探頭看向在天空中炸開的訊號彈。

橙色。那是包圍的訊號。

看距離是快到了,不過恐怕是遇到什麼事情被拖延住了,但港口這邊可是無法進行包圍的,只要船一離開岸邊要再抓他們就有困難了。

 

阿修羅咬咬牙從藏身處站起身,現在必須先拖延時間。

 

剛剛的信號彈,讓船上的人大亂陣腳,有名男子急急忙忙的衝上來,對著雇用的傭兵們下令準備啟航,但他才剛在甲板上站穩,就感覺到一股凌厲的殺氣,他愣了愣看向殺氣的來源。

他認得這個氣息。

從以前到現在體驗過無數次的瞬間。

 

「果然是你這傢伙嗎…」迴盪在甲板上的腳步聲就像是在死神到訪一樣讓人膽戰心驚,來者沒有隱藏氣息的意思,但充斥在空氣中的冰冷殺意依舊讓人動彈不得。

「只有你嗎?梅迦。」來者的面貌大多都隱藏在斗篷底下,平靜的問句就像是在嘲諷似得令人刺耳,不過他知道他意有所指。

「我倒是沒聽說你會回來的消息,來這邊有什麼事嗎?」梅迦故作鎮定的這麼回應,似乎是想打探阿修羅的消息了解到哪種程度,畢竟阿修羅不在加拉烏斯已一年多。

 

「動亂不可能只有你一個就能發動。」阿修羅輕描淡寫的解釋了一句,眼前的人臉色微變。

這是個結構完整的計畫。

雇用傭兵、禁區的緊急訊息回報、動亂的時間、逃亡的規劃路線。

除了寄給臭老頭的那封恐嚇信這點還有些疑慮外,剩下全都可以串連起來,不可能由一個人就能完成這所有的事情,至少眼前這個人不可能。

 

「你果然是個麻煩的傢伙。從以前開始就是如此…」梅迦橫眉冷眼的說完,舉起了手示意一旁的傭兵們發動攻擊,他們整齊的拉開弓,做好戰鬥的準備。

梅迦也拔出了劍擺出備戰姿勢,換做是之前的話對手是阿修羅他肯定會毫不猶豫的棄甲投降,但他很清楚在前次的戰鬥阿修羅肯定受了傷,『五月雨』目前不在他的手上,被稱為雁之雙翼的兩個軍官目前也不是他能調動的部下。

 

失去地位與權利,孤身一人的天才。

如果想在此時此刻離開這座城市,打倒他是唯一的選項。

 

阿修羅緩緩抬起頭,露出那雙毫無感情的月色眼瞳在黑暗之中依然炯炯有神,所有人像是被蛇盯上的獵物般不敢輕舉妄動。

「你,就只是個棋子啊。」伴隨著這句話,殺氣瞬間重壓下來,擠壓著整個空間,感覺到氣氛瞬變的傭兵們立刻亂了陣腳,阿修羅迅速避開胡亂瞄準的弓箭,一瞬間就擺平了所有的傭兵,轉身朝梅迦發動攻擊。

 

可惡、還是一樣好快!

梅迦不悅得嘖了一聲在揮劍的同時退開了一步,呼嘯而過的狂風讓他知道自己還是慢了一步,腹部被狠狠的重擊而彈飛了出去,劍也因為衝擊飛了出去,梅迦憤怒得正想站起身,卻先看到甲板上一滴滴的紅色液體,他疑惑得沿著這些液體抬起頭,發現阿修羅一動也不動的站在原地,沒有繼續對他發動攻擊。

鮮紅的液體沿著阿修羅的指尖不斷滴下,梅迦冷笑了一聲壓著腹部默默站起身。

「看樣子,你傷得不輕啊。不管是誰有這個能耐把你傷成這樣,我都得好好感謝他一番。」梅迦不慌不忙的撿起劍再次對著阿修羅。

 

「阿修羅!」里斯緊張的拉著他的手臂,他知道剩餘的蛇毒有再發作了,如果不盡快重新敷藥的話,會讓阿修羅完全失去行動能力,但這是人類的戰鬥,他又不可能插手。

「對付你,這點程度就夠了。」阿修羅雖然語氣有些微弱但看著他的眼神卻依然毫不退卻,梅迦沉下臉以低沉的語氣開口。

「其實我一直都在想著一件事,如果你在那天就死了,或許我還會有那麼一點點感謝你吧。」魔物傾襲城鎮的那天,如果不是阿修羅單槍匹馬對付魔物,其餘的族人也不可能活下來。

 

五月雨,只給予最強的之人的證明。

所有海登之民互爭雄長只為得到的唯一榮耀。

他們都曾為此努力過,但天才的資質不是他們這些一般人可以媲美的。

年紀最小卻擁有著令人驚艷的資質,哪怕是處於死地,仍然毫不畏懼的踏出步伐。

啊、沒錯…他想起那時對他打從心底的感到恐懼。

 

--就像怪物一樣。

 

「雖然因為你突然出現導致原本的計畫有些落差,不過目的都是一樣的。」梅迦再次握緊劍,以劍尖指著阿修羅宣言。

「為了讓你消失。」

「所以這才是真正的目的。」阿修羅面不改色的回應,再次讓梅迦變了臉色。

明明處於糟糕到不行的處境,但從他身上完全感覺不到一點緊張,梅迦提高了警覺,因為跟在他身邊也有段時間了,那雙像是洞悉一切的眼神,讓他的恐懼感節節高升。

 

為了消除莫名而出現的挫敗感,梅迦毫不猶豫得持劍衝向阿修羅,阿修羅仍舊待在原地動也不動。

當劍尖差一步就能貫穿他的心臟之時,突然出現的第二把劍擋下了他的攻勢,他震驚得看向來人。

「到此為止了。」及時趕到的米德冷冷得這麼開口,梅迦連忙想退開,從脖子上傳來的冰冷觸感讓他一愣。

「把劍放下。」南方岳語帶威脅的這麼警告。

「可惡,原來你只是來拖延時間得嗎…」梅迦臉色難看的鬆開了手上的劍,他瞪著臉色蒼白卻依然面無表情的阿修羅不甘心的低下頭。

 

周圍已經被黑雁的部隊全都圍了起來,傭兵們一個個被制伏在地,看起來事情已經落幕了,但米德還是臉色難看的站在一旁,原因是在帶著部隊出來的時候被魯卡大人發現,強迫他們帶著王軍過來,堅持一定要把阿修羅大人帶著回來。

「魯卡大人有令,一定得把您帶著回去。還請您好好配合。」王軍的帶領者走上前以不容拒絕的語氣如此開口,王軍的人都擺出戒備的姿態,深怕兩人在這邊打起來,恐怕會遭受波及。

「呿、穆爾迦嗎…」阿修羅瞪著這位魁梧的男子露出麻煩的神情,以現在的身體狀況要逃過王軍的追捕有困難,更何況連前任首領都在這裡的情況下根本是難如登天。

 

所以他只能默默的跟在穆爾迦的後頭準備下船,精神不濟的他也沒注意到突然出現的殺氣,里斯突然大吼了一聲。

「阿修羅!」他什麼都來不及反應就被里斯拉開,從臉側劃過的羽箭就像是慢動作似的從眼前掠過,身體比思考慢了一步,他往後了一步,身後卻踩空了。

真實無比的墜落感,他聽到所有人都在大叫。

全身的傷口都如同灼傷般疼痛,他的身體一點力氣都沒有,他也知道自己的身後就是大海,以現在的體力掉進冰冷的海水之中,他會連掙扎的力氣都沒有,就被海水淹沒。

但很奇怪得是他卻不害怕。

 

里斯緊抓著他的手,從掌心傳來的溫暖不知為何會讓人感覺安心。

誰都看不見,但他就在這裡。

「…笨蛋、就叫你別逞強了!」里斯一臉擔心的抱怨了一句,擁著他緩緩降到一旁的港口上。

「…不前進的話…就無法繼續留下…」他看著星空這麼低語。

想殺他的人成千上萬,只要稍稍得一點疏忽,就會被吞噬。

如果不拼盡全力,隨時都可能被捨棄、背叛、取代。

 

每天,一個人,戰鬥。

「別擔心,我在這裡。」

不對,你本來…是不會在這裡的…

「睡吧,很快就能回家了。」里斯露出溫柔的微笑,以篤定的語氣這麼回應。

他不想回去。不想回到那個地方。

「嗯?」里斯微微睜大眼睛露出有些驚訝的表情。

人類的感情他不完全明白,但他能感覺到蘊藏於情感中的意志。

阿修羅看著他得表情一會兒,似乎是覺得這樣就夠了,他緩緩閉上眼睛,陷入沉睡。

 

里斯臉色難看壓著自己的胸口,在情感傳遞過來的瞬間。

他第一次清楚看到纏繞在阿修羅身上的詛咒,終於知道了為何命運選擇他作為祭品。

『想離開這裡。』

強而有力的力量。帶著宛若撕裂胸口般的疼痛。

那是人類的願望。

 

 

「阿修羅大人!」人類們再次聚集到阿修羅得身邊,里斯稍稍讓開了位置站到一旁。

米德大驚失色的衝到阿修羅身邊扶起他,地上一攤怵目驚心的紅色液體讓他僵在原地,穆爾迦皺眉立刻上前拉開阿修羅的斗逢,看到那已被鮮血浸紅的繃帶,讓他變了臉色。

「去找醫生!馬上!」所有人亂成一團,里斯靜靜的站在一旁倒是不怎麼緊張。

阿修羅得身體狀況他清楚,現在需要先休息,等體力恢復後才能使用解毒的藥草,那畢竟是帶著妖氣的藥草,在人類得身體上使用還是得謹慎一點。

不過麻煩得不是他的身體狀況。

 

「人類,真是難懂的生物阿。」里斯深深的嘆了一口氣,看著自己的手掌。

離開『這裡』。

這裡,是人類的世界。

捨棄與世界所有的連結,你真的明白這個意義嗎?

 

 

 

溫熱的液體不斷的掉在自己臉側。

他好像聽到了哭聲。

…誰在哭泣?

『抱歉…』

他聽到熟悉的聲音,睜開眼睛卻什麼也沒看到。

眼前是個被夕陽染紅的血紅天空,他朝著天空伸出手,但誰都不在。

好痛。撕心裂肺般的痛覺佔據著整個胸口。

他感覺到自己大喊了些什麼,畫面像是玻璃般破碎。

在無止盡的黑暗中站著一名穿著綠色衣服的少女,一臉悲傷的看著他。

 

『不是夢喔。』那名少女曾說過的話在此時此刻鮮明了起來。

『人類的夢、…未來。快、沒有、時間了。』少女的話語像是受到干擾般,講話斷斷續續的讓人聽不太清楚。

 

畫面開始轉變。

他下意識的排斥,內心得自己在大喊,不想再看下去了。

火焰佔滿了所有可見的空間,在火焰之中那個人漸漸在消失。

 

「里斯!」阿修羅猛然坐起身,模糊的視線好不容易才對焦,看著房間的擺設讓他稍微冷靜了一點。

又是同樣的夢?

…不,感覺並沒有那麼簡單。

他壓著自己的胸口,感覺到劇烈的心跳聲。

那個少女…為什麼會?

 

阿修羅反射性的想發問,但他環顧房間,卻沒感覺到任何氣息。

他想也不想的立刻跳下床,傷口處傳來的劇痛讓他僵硬了幾秒鐘,但他還是撐起身體一拐一拐的走向門口。

「不要亂動!你這個笨蛋!」里斯憤怒的聲音突然出現在身後,阿修羅愣了一秒才轉過身,里斯剛好從窗戶跳了進來,手上拿著一個發光的瓶子。

阿修羅愣愣的看著他的臉,忽然覺得鬆了一口氣。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在緊張什麼,雖然不甘心但論實力這傢伙根本輪不到自己擔心!

 

「你是要跑哪去?快點過來躺好…怎、怎麼了啊?」里斯將瓶子放到一旁的桌上,沒好氣的瞪著還在發呆的阿修羅喊到一半,突然放軟了語氣,緊張得湊近他的身邊。

「……沒事。」阿修羅默默移開目光,莫名不想看到那張擔心的臉。

他不能形容這種感覺,夢中殘留的不安感與緊張感是如此真實,他什麼都沒搞清楚卻會因此而感到慌張,這種窘態還被什麼都不知道的某個白癡看到還反過來被擔心!即使努力想平復心情卻還是無法阻止所有的情緒混雜在一起,既火大又委屈…真是煩死了!

 

里斯當然無從得知阿修羅的心境變化,他只感覺到阿修羅傳遞過來的情緒波動混亂又複雜,在他罵到一半的時候轉變為難受,沉重的壓在胸口的地方,帶著些微的刺痛感。

那是很陌生的感覺。

屬於人類、他不能理解也未曾體驗過的情感。

但是很奇怪的是,他卻不覺得討厭。

 

「…?」里斯突然握住阿修羅的手,阿修羅疑惑的看向他的時候,里斯突然靠過來把他擁進懷裡。

「喂、喂…?」近在咫尺的氣息讓他尷尬得全身僵硬,溫暖的體溫傳遞過來,帶著他已熟悉的神祇氣息,就像是在告訴他,這才是真正的現實。

「...你、突突然幹嘛啊?」感覺自己的不安都被看穿似的,讓他不知所措的低語。

「嗯...不知道。」里斯將頭靠在他的肩上老實的回答,又收緊了手上的力道,感覺到阿修羅緊張的心跳時他忍不住輕笑出聲。

「蛤?」阿修羅聽到那笑聲有些不滿的想要掙脫,里斯順著他的意思鬆開了手,然後直接把他整個人抱起。

 

「你做什麼!」阿修羅瞬間漲紅了臉大吼,里斯將他抱回床上看著他。

「我剛剛不就說回來躺好了嗎?」里斯一本正經的態度回應,讓阿修羅覺得大驚小怪得自己好像很蠢,但還是不甘示弱的回嘴。

「我、我自己能走啊!」

「喔-是嗎?」里斯盯著他微紅的臉頰露出不以為然的神情:「那把衣服脫了。」

阿修羅如同石化般僵在原地幾秒鐘後,反射性直接朝里斯的腦袋狠狠敲下去。

 

「好痛!幹嘛打我啦!」里斯抱著腦袋慘叫一聲,因為毫無防備的關係,這拳挨的可結實了。

「…你、你就不能正常一點說話嗎!」阿修羅忍不住這麼抱怨。

「不脫衣服要怎麼上藥!這哪裡不正常了!」里斯壓著自己的腦袋大聲反駁,完全不明白為何自己要被揍。

…可惡,果然不該期待和沒常識的神明可以進行溝通!

「還是你傷口痛的話,我可以代勞。」里斯露出不懷好意的眼神盯著他,阿修羅瞬間感覺到危機,連忙想要後退,但里斯抓著他的手腕不讓他掙脫,直接扯開他的上衣查看手臂上的傷口。

 

「真是的,傷口又裂開了啦!就叫你不要亂動了!」里斯看著先前包紮好的繃帶上又沾著血跡忍不住嘆了一口氣,認命的拆開繃帶,妖氣導致傷口紅腫發炎,照道理應該會產生難耐的刺痛感,但阿修羅卻一聲不吭,還像個沒事人一樣到處亂跑。

里斯有些不滿的皺起眉先用靈力稍稍淨化掉一些妖氣再重新上藥,沒有修練過的人類能夠承受的靈力有限,如果只是像先前的皮肉傷他不用幾秒鐘就能治好,但這些纏繞妖氣的傷口又外加侵入血液的毒液就不是他能處理的範圍了,再加上先前強行使用術法造成的身體負擔比想像中還要嚴重,明明已經充分休息過了,但生命力與氣力比第一次遇到他的時候要低上許多,恐怕...縮短壽命是再所難免的事了...

 

明明是為了挽救他的性命,這樣不就本末倒置了嗎...

 

阿修羅突然整個人輕顫了一下讓他猛然回過神,這才發現自己不知不覺擦藥擦得太用力了,連忙放輕力道。

「抱、抱歉,還好嗎?」里斯立刻緊張的道歉。

「…你到底是用好了沒?」阿修羅盯著他慢吞吞的動作沒好氣得這麼問。

「還有大腿的地方吧?」里斯一邊將手臂的傷口進行包紮一邊這麼提醒。

「……那、那個我自己用就好…」阿修羅僵硬得擋下里斯的手有些斷斷續續回覆,只見里斯回了一個耐心已被消耗殆盡得燦爛笑容,大有威脅的意味。

「………」

 

雖然很不情願,但阿修羅還是乖乖捲起褲管讓他檢查傷口,剛剛的大動作果然也讓繃帶血跡斑斑,里斯沉下臉小心翼翼的拆開繃帶,就如同他想的一樣,大腿的傷口最深,光是止血就費了一番功夫,纏繞在傷口上的妖氣不只讓傷口發炎還會持續阻礙傷口的恢復,這些人類的醫生都『看不見』,他們能處理的就只有外在的傷口而已。

 

阿修羅死盯著窗外,努力忽略從傷口處傳來的異樣感覺,本來只是想要轉移注意力卻無意間發現城內的兵力配置全換成了王軍,數量要比平常多上一倍。

他靜下心來感覺到房門外以及樓上都能感覺到幾個氣息,應該也有安置看守的人。

或許以外人來看是在保障他的安全,但真正知情的人都知道這是為了防止他逃走才會設下的兵力配置。

那個臭老頭!

 

雖然早就知道這一趟回來可能插翅也難飛,這下可真的頭痛了,之前幾次溜出去的路線這次恐怕也被封死,得再想想辦法…

「…!」當他還在思考要怎麼離開這個地方時,突然從大腿傳來的觸感讓他嚇了一跳,下意識退開的關係,導致繃帶全鬆開了。

「別亂動啊!要重新包紮了啦…」里斯無奈的拉起鬆掉的繃帶,扶著他的大腿不讓他繼續亂動,但那輕手輕腳的動作讓他覺得很癢,從掌心傳來的溫度也讓他很不習慣。

 

「你、你別亂…你到底是用好了沒!」阿修羅終於無法忍受得對著里斯怒吼。

「好了,要不是你一直亂動早就好了。嗯?你的臉怎麼這麼紅?該不會是發燒了吧?」里斯抱怨了一句好不容易綁好了繃帶,抬頭看到阿修羅一片緋紅的臉頰疑惑的問。

「才不是!」阿修羅羞憤至極的這麼反駁,立刻先拉下褲管,批上衣服,里斯看著他的反應托著下巴有些不確定的推測。

「那就是害羞了?」阿修羅二話不說狠狠敲里斯的頭做為回答,可憐的守護神慘叫一聲壓著自己的頭,還完全不明白自己為什麼又要被揍,可惜他也沒機會搞清楚,因為有個人突然敲了敲房間的門。

 

「進來。」阿修羅總算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冷冷的應答。

「看樣子您的身體恢復得不錯。」臉上帶著刀疤得高大男子面無表情對阿修羅行禮後這麼開口。

「…穆爾迦。」阿修羅臉色不善地盯著他。

「沒什麼,魯卡大人要我傳令給您,五月雨在他手上,身體完全好之前別想踏出這個房間一步。順帶一提,今天由我負責看著您,用餐完就好好休息吧。」穆爾迦毫無表情得這麼訴說完,便指示一旁的侍女將精緻餐點放到一旁的桌上。

「…呿。」阿修羅不悅的沉下臉,但現階段這種情況也只能接受這樣的安排。

「那麼,我會在門外守候。」穆爾迦不冷不熱的再次行禮完便退出了房間。

 

可惡,果然變成這個樣子!

「嘛、憑你現在的身體狀況也我認為休息比較妥當。」里斯看著心情不佳的阿修羅這麼勸說。

「那你去。」阿修羅轉頭瞪著他這麼命令。

「去哪?」里斯疑惑的歪著頭這麼問。

「去調查這附近的兵力配置,還有我的劍目前所在的地方!那個臭老頭,別以為我會乖乖妥協!」阿修羅異常憤怒的樣子讓里斯完全摸不著頭緒,不過他還是老實的答應了下來。

畢竟他去總比阿修羅去好太多了。

 

「那麼,我教你呼喚我的方法。」里斯突然一本正經的這麼開口,然後拉起阿修羅的左手,血紅的守護紋印緩緩現身。

「只要壓著這裡,呼喚我的名字。不管你在什麼地方,我都會立刻趕到你身邊。」里斯以認真的口吻這麼說明。

「…嗯。」雖然不認為自己會在這邊遇到危險,但在那雙認真的眼瞳注視下,他也只能做出簡單的回應。

里斯看著他的表情微微一笑,從窗戶跳了出去,不一會兒就不見人影了。

 

阿修羅看著自己剛剛被握緊的手,感覺到不可思議的溫暖。

很久很久以後他才知道,這是一個約定。

跨越了漫長的時間也沒有失效的,約定。

 

 

 

加拉烏斯城並不大,不過對於第一次到這裡的里斯來說還是有些分不清楚方向,兵力配置的部分還好辦,但阿修羅的劍就不知道會放在哪裡了。

應該會跟那個叫魯卡的人有關係,雖然對人類的官職之類的全都不清楚,根據先前聽到的對話內容應該就是這邊的領導者了,那麼現在這個接近中午的時間應該還在大廳吧?也有可能要用餐了?

 

里斯在周圍繞了老半天還是沒找到去大廳的路,索性直接跟著換班的巡羅士兵走,本來只是想或許他們可能會經過大廳,結果意外的聽到一些額外的訊息。

「一回來就立了大功,這下魯卡大人肯定要把阿修羅大人從賽夏特領地調回來了吧?」一位年輕的青年有些興高采烈得這麼詢問旁邊的同伴。

「…你這小子是新來的吧?當初阿修羅大人是自己過去賽夏特的,還沒經過魯卡大人同意呢。」一旁的男子以詭異的表情回應,里斯不自覺的跟著那新來的士兵一同發出疑惑的聲音。

 

「阿修羅大人,為什麼不想待在這裡呢?憑他的才華跟在魯卡大人身邊更能發揮力量吧?」年輕的青年一臉無法理解的神情。

「所有人都是這麼想的啊。但是這是有條件的。」男子嘆了一口氣開始解釋。

「魯卡大人有意將阿修羅大人收為義子。攝政王的義子,你應該知道這代表什麼意思吧?」年輕的士兵瞪大了雙眼久久沒能回話。

 

女王重病,年僅七歲毫無能力的小公主,有多少人期待著魯卡大公取而大之帶給他們更平穩的未來,雖然魯卡大公目前表現都無意取得王位,但手握兵權的他基本上已經與領導者無異,若在此時將天才的能幹部下收為義子,無疑是如虎添翼。

「已經一年了啊。也難怪魯卡大人會急躁啊。原本是預計二十歲完婚的。」聽到某個關鍵字,里斯沉重的停下了腳步,突然覺得兩人的聲音變得很遙遠。

 

「咦?阿修羅大人的婚事嗎?人、人選已經決定好了嗎?」年輕的士兵顯然是第一次聽說這個消息,緊張的壓低了聲亮。

「將異族的孩子收為養子,就算他立了大功也需要有個強而有力的後盾。魯卡大人,每天都會收到幾百封的諸侯王宴會邀請,也是時候決定人選了。」

「跟各個不能得罪的貴族千金見面嗎?嗚…是我也想跑了。」年輕的士兵扭曲著臉發表感想。

「這就是所謂的政治聯姻,沒得拒絕的。所以這次才會把王軍都留下來防範,雖然看起來像是為了保護阿修羅大人的安全,但基本上都是為了防止他逃跑…」兩人越走越遠,已經聽不到他們的對話了。

 

里斯愣愣的站在原地,像是全身脫力般的動彈不得。

他知道的。

一直都知道的。

人類娶妻生子,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人類與神明的時間是條永不相交的平行線。

他也只是想要保全他的性命。

守護他短短的人生。

想要回報他的救命之恩而已。

終究,能夠留在他身邊的,不是他。

 

但是…

為什麼…

龐大的失落感包圍著自己,充斥在胸口的刺痛感卻讓他無法呼吸…?

 

 

阿修羅失神的看著天花板的紋路,若是以前在這種處境他肯定無法這麼冷靜。

他朝著空中伸出了左手,手掌上的紋印已經消失,本來刺痛難受的傷口也在處理過後變得輕鬆不少,或許是因為放鬆的關係吧,整個人都昏昏欲睡的。

他強迫自己坐起身,希望這樣能讓自己清醒一點。

 

正好此時又有人敲了房門,阿修羅平淡的回應後,穆爾迦再次領著兩個人進來。

「阿修羅大人!幸好您平安無事!」很久不見的李德痛哭流涕的跟他行禮,讓他錯愕了幾秒,一旁的米德倒是難得有些面色不善。

「這傢伙說有要事要與阿修羅大人報告,我都已經說阿修羅大人需要靜養了!但他不肯報告給我們聽,只好打擾阿修羅大人休息了,萬分抱歉。」米德不無諷刺的這麼解釋。

「我無從確認這座城有沒有可信任的人。」李德斜眼看了米德一眼也是難得語氣帶刺的如此回應。

兩人之間的險惡氣氛一觸即發,穆爾迦有些為難的在後方咳了幾聲提醒他們會面的時間有限。

 

李德這才心不甘情不願的從背包拿出一盒包裝精緻的禮盒,盒子散發著淡淡的清香,眾人疑惑的看著盒子有些摸不著頭緒,只有阿修羅露出了然於心的表情。

「本該代替…賽夏特大人獻上的香水,但因為中途魯卡大人的離席所以沒有轉交成功。」李德語帶保留得這麼說明,正確來說是其實是代替阿修羅獻上的禮物。

「查到什麼了?」阿修羅單刀直入的詢問,完全沒有要周圍人迴避的意思就是這些人都是可信任的人,李德雖然有些猶豫但還是默默打開了盒子取出香水,然後從背包中拿出第二個香水。

 

這兩款香水的包裝跟顏色都一樣,只是其中一瓶在底部有些裂痕,另一個沒有。

「因為在回程途中不小心摔到盒子,為了避免有掉換禮物之嫌,屬下在路上重買了一個,但是…」

「氣味卻不一樣。」阿修羅淡然接過他未說完的話,李德臉色難看的點點頭,現場的氣氛瞬間變得沉重,阿修羅依然冷靜得繼續詢問。

「拿去檢驗了嗎?」

「還沒有。我認為先將這件事告知阿修羅大人會比較妥當。」李德低下頭嚴肅的回應。

 

正確的判斷。

香水之禮原本會是由他獻上,若是出問題肯定也會是他出事。

香水是由賽夏特領主提供,自然不可能是他動的手腳,但能夠提供這類禮品訊息給領主知道,而且能讓領主不疑有他的收下,只可能是地位相當而且是個熟人才會讓他這麼做。

有內奸的情況下,隨意將有問題的香水拿去檢驗只會打草驚蛇。

 

「米德,這件事交給你去辦。」阿修羅看了一眼米德這麼吩咐,米德低頭領命後便從李德手中接過兩個裝著香水的盒子。

「李德,你先回賽夏特把這件事往上報告。」阿修羅淡然得這麼命令。

「但是!香水如果真的有問題,這完全是嫁禍吧?」李德有些著急得提醒,另外也是暗指這裡不安全的意思,讓一旁的米德再次黑了臉。

「啊、我心裡有數。所以你回去調查到底是誰給那個白癡領主出了這個主意。」阿修羅冷靜的下指示,李德雖然有些擔心但還是默默接受了這樣的安排。

 

然後米德跟李德默默行完禮便一同告退,兩人離開前還互相狠狠瞪了對方一眼,關上房門後還能聽到兩人在走廊上的爭吵聲。

「你這死菜鳥!來的這麼晚,好意思在阿修羅大人面前邀功!結果還不是要靠我幫你收拾爛攤子!」

「吵死了!跟在阿修羅大人身邊還讓他傷得這麼重!你這沒用的飯桶!我這是深思熟慮,哪像你橫衝直撞像個沒腦袋的!」

如果兩人的輔佐官在此看到這番對罵,恐怕會冷冷得吐潮兩人根本是半斤八兩,但很可惜他們都不在,所以兩人一邊百米衝刺一邊進行幼稚的叫罵去完成自己的任務,似乎是打算以這次的任務來決定誰才是阿修羅大人的頭號得力助手。

 

「…您說心裡有數,是指有人選了嗎?」穆爾迦聽到走遠的吵鬧聲,感嘆著年輕人真有活力,轉頭先詢問了自己比較介意的問題。

「那封恐嚇信是幫我發的。」阿修羅看向穆爾迦回以一絲嘲諷似的淺笑,穆爾迦疑惑的蹙眉一時還反應不過來。

首都貴族收到的恐嚇信,由他獻上的香水禮物,終於完整接續了起來。

加拉烏斯引起的叛亂逼得攝政王回去領地處理,前往禁區失去音訊得雁之雙翼,使用有毒香水而去世的女王或是公主,成為代罪羔羊的他。

 

若是他沒有回來加拉烏斯,或許這一切都有可能成功。

若是他真的前往了宴會,就算李德發現香水有問題,也是無法逃過被懷疑的命運。

 

阿修羅輕拂過臉上的膠布露出了深沉的眼神。

一直在旁邊目睹著自己的計畫被全盤打亂,終於沉不住氣。

 

最後的那把箭,是你最後的希望吧?

 

 

米德與李德雖然水火不容,但辦事還是非常有效率,當天下午南方岳就把目前的資料都彙整成一份報告書送到阿修羅房間。

就如同他推測,梅迦只是個棋子。只跟對方見過一次面,之後完全是以通信的方式來討論作戰方針,依照他的描述畫下來的人像也是完全無法做為參考。

好在李德回賽夏特詳細詢問了領主之後提供了幾個比較有用的線索,已經鎖定幾個名單,只要對照一下當天的行程應該就能查出確切的證據。

 

阿修羅盯著桌上的透明小瓶,裡面的液體漆黑如墨,那是剛剛南方岳一同帶過來的香水化驗後殘留的液體。

濃度已經比原先的毒素低上很多,但這一小罐還是能在數秒鐘內奪取人性命,如果只是隨著香水每天一點一點的使用或許還能撐個幾天,可惜這毒素已經讓香水變味才會被李德發現吧。

這麼說來那傢伙當時也是在大聲嚷嚷說很詭異的味道,或許那時候就已經發現了?

 

這麼說來…那傢伙真慢啊。

窗外暮色降下,遙遠落下的橙色陽光象徵著一天的結束。

 

阿修羅趴在窗台感覺著入夜後越來越寒冷的冷風,本來是想讓腦袋清醒一點,確感覺眼皮越來越重,眼前的景象越來越模糊,他知道自己應該休息,但理智上卻不肯妥協。

就只是單純得闔上眼似乎也變成異常艱辛的任務,他也覺得這樣很蠢。

但他就是找不到理由說服自己那只是…

 

「在這裡睡的話會感冒的喔?」里斯的聲音突然從背後傳來,讓他愣了幾秒連忙轉過身。

「嗯…繞了很多圈還是沒找到你的劍,這個先給你。」里斯露出有些歉意的微笑將自己繪製的兵力配置圖交給他。

「……」雖然感覺到里斯的微笑沒有平常來的有精神,不過現在還是先考慮怎麼離開這裡才是上策。

如他所猜想,從他的房門開始到走廊就至少有十個王軍的人,樓上與屋頂各有五位,隔壁兩邊的房間各有兩人看守,更不用說窗台底下到大門口原本的部隊都混雜著王軍,應該是擔心他假藉黑雁隊長的名義要他們放行吧。

 

阿修羅面色鐵青的看著那張滴水不漏的兵力配置圖深覺疲憊似的嘆了一口氣,雖然早知道會很麻煩,但這滴水不漏的防範讓他也徹底束手無策。

「看樣子還是得見那老頭一面,順便把刀拿回來。」阿修羅像是深感疲憊似的嘆了一口長吁,下定決心似的站起身整裝。

反正他的要求不太高,不是見一面哪個貴族的千金小姐吃一頓飯,不然就是回一封信之類的,只要應付一場就能重回自由的話,就忍一忍吧。

 

里斯愣愣的看著阿修羅整裝的動作一時反應不過來,那些士兵的對話在此時此刻回流到腦海中,雖然不斷的提醒自己不能介入,但身體反應得比腦袋還快。

「我去一趟,你留在這…!」阿修羅穿好衣服便起身要往門口走,里斯突然拉住他的手。

「不要去!」里斯激動的聲音從背後傳來,讓阿修羅嚇了一跳,他停下腳步疑惑的轉過身,正好對上里斯那雙彷彿灼燒著火焰般認真的碧綠色眼瞳,其中蘊涵著的情感讓他為之一愣。

 

糟了。

自己又有什麼立場說這些話…

「啊、不是…那個、我是說今天有些晚了…明天再去比較好…」里斯連忙鬆開他的手,有些尷尬的移開眼神,吞吞吐吐的解釋。

現場的氣氛瞬間陷入了沉默,阿修羅沒有馬上回應他的解釋讓他更加緊張,開始為自己的衝動舉動懊悔不已。

 

過了許久之後,阿修羅才緩緩走到他的面前,讓他不得不正視他的雙眼。

「所以你是有方法了?」阿修羅面無表情的這麼反問,里斯卻沒聽懂他的意思。

「…蛤?」

「就算不用找那老頭也能離開這裡,跟找到劍的方法?」阿修羅異常平靜得這麼詢問,里斯吞了吞口水有些猶豫不決。

 

如果答應的話,就會破壞那些人類得如意算盤。

但是…只要答應的話,阿修羅的身邊就不會再有其他人。

 

「啊、我有方法。」里斯回應似的直視著他的眼眸給了肯定的答案。

不想讓出去。

不想看見他的身邊有其他人。
就算他們之間是條永遠無法交集的平行線,或許哪天他會後悔在此介入太深,投入太過。

他也想在這短短的時間內一直陪在他的身邊。

 

那怕對他來說真的是很短很短的一段時間。

但,那會是阿修羅全部的時間。

 

「不過那得在你體力完全回復之後才有辦法實行。現在得先休息才行!」里斯話鋒一轉,開始擺出監護人似的姿態。

大範圍的靈力搜索需要契約者的力量,更何況那把詛咒之劍的主人是阿修羅,由阿修羅來找會更容易引起共鳴。

但有個麻煩得一點,雖然這不是使用術法但仍然需要契約者的體力,以阿修羅現在的體力狀況根本辦不到。

 

阿修羅皺起眉靜默的看著他幾秒鐘然後不甘願的低下頭默默走回床上,里斯疑惑的看著他的反應。

這、這又是怎麼了?人類的感情真的好複雜!他完全無法理解啊!

里斯隱隱約約的感受著從阿修羅傳遞過來的情緒覺得很棘手,不斷的在內心哀嚎到一半,阿修羅突然喊了他一聲。

「喂。」

「什、什什什什麼?怎麼了?」里斯立刻如臨大敵的緊張回覆,深怕說錯什麼話又會壤某人心情更糟。

「上次見到的那個穿著粉色洋裝的小女孩,是什麼妖怪?」阿修羅突然想起剛剛的夢境有些介意的發問。

「粉色小女孩?喔,你說梅莉。她是座敷童子,不過她的能力比較特別,我記得好像是連接『夢』與『現實』。」里斯愣了一下總算想起來上次見面的狀況,詳細解釋了梅莉的能力。

 

夢與現實。

里斯的解釋讓他瞬間臉色微變。

如果她出現在夢裡不是偶然,難道是在提醒他什麼事…?

「怎麼了嗎?」里斯也感覺到阿修羅的不尋常有些擔心的反問。

阿修羅會關心妖怪得事情本身就很奇怪了,更何況臉色這麼難看肯定發生過什麼事。

 

「不、沒事。」阿修羅乾脆得躺平在床上,用手臂遮著自己的雙眼強迫自己別想太多,但煩躁感還是揮之不去。

想休息得念頭與不想入眠的理智展開了拉鋸戰。

如果再入睡一次的話,或許能夠跟夢中的梅莉對話,就能更清楚那些影像是什麼意思,但內心深處得自己卻完全不想在體驗一次夢中的那種無能為力與裂心撕肺般的痛楚。

那是他到目前為止從來梅體驗過的感覺。

 

即使在失去母親,失去族人與家鄉,三番兩次被阻止尋求真相,看著禁區的門在自己眼前封閉以及無數次遭人暗算在頻死邊緣裡面,都沒有體驗過那樣絕望的感覺。

他未曾畏懼過死亡,任何的失敗只是自己的弱小造成的後果,那麼死亡也只是自己的選擇而已。

但…在夢境體會到的卻完全不一樣。

 

那不是他能操控的,也不是他所選擇的。

 

「睡不著嗎?」里斯擔憂的聲音從頭上傳來打斷了他的思緒,他默默的移開手臂,里斯的臉只離他幾公分而已,嚇得他連忙想往旁邊滾走,卻因為離得太近直接跟里斯的額頭相撞,讓兩個人都痛到慘叫一聲。

「你這傢伙搞什麼啊!」阿修羅壓著自己的額頭怒罵了一聲。

「唔…我只是想幫你入睡而已啊!」里斯也揉著自己被撞上的額頭很委屈得這麼回應。

 

這麼說來,每次這傢伙壓著自己腦待的時候總是會不知不覺得睡著…果然是這傢伙搞的鬼嗎?!

「不要!」阿修羅瞪著他立刻嚴正得拒絕。

「為什麼?你現在睡不著,明天體力不足的話會沒辦法進行大範圍搜索啊!」里斯震驚的看著他這麼提醒。

「就、就是不需要!反正,躺著也能休息。」阿修羅將頭埋進棉被中這麼的嘀咕。

 

騙誰啊!里斯忍不住在心裡吶喊。

人類之脆弱他又不是沒見過,睡眠不足的人不只精神不濟,體力也會很差,更不用說阿修羅目前還是帶傷之身,沒有足夠的休息傷口根本不可能快速復元啊!

但偏偏在阿修羅嚴正得拒絕下,契約的關係讓他不能違背他的意志,也就是說沒有阿修羅的同意,他根本無法施展睡眠術法啊!

 

「人類…怎麼這麼麻煩啊…」里斯無奈得抓亂自己的頭髮,覺得生平第一次開始頭痛了起來。

縮在床上的阿修羅聽到里斯的哀嚎還是無動於衷,里斯安靜了好一陣子,感覺似乎是妥協了。

在他都以為里斯應該已經放棄之時,里斯突然拉開他的棉被一起鑽了進來。

「喂!你做什麼啊!」阿修羅驚慌失措的退後,結果只是給里斯更大的空間鑽進來。

「陪你睡啊!聽說人類的孩子都需要有人陪睡會比較安心。」里斯毫不在意的稱頰躺在他身邊盯著他。

「誰、誰是小孩子啊!你在這裡、很、很奇怪!」阿修羅邊說邊努力想把人推下床,只可惜力氣太小,里斯用一隻手就將他圈在自己的胸口,讓他動彈不得。

 

那溫暖的體溫讓他的臉頰也瞬間發燙,雖然努力掙扎卻還是徒勞無功。

「十九歲而已,對我們妖怪跟神明來說,都是小孩子啊。雖然神明不需要睡眠,但為了陪你,我就只好犧牲一下囉。真拿你沒辦法啊。」里斯以哄小孩的無奈語氣這麼說,讓阿修羅氣得爆跳如雷,但下一秒他就突然擁緊他的背放軟了語氣。

「反正我就在這裡,你也不用擔心我會不見。」里斯靠在他的耳邊溫柔的低語,阿修羅整個人一僵,好半晌都說不出話來。

 

這樣根本是作弊!他忿忿的在心底抱怨。

被人看穿不安什麼的,感覺很丟臉。

但令他更不甘心的是,他居然會因為這句話而感到安心。

原先的煩躁感與不安像是煙消雲散般,一點點都沒有留下。

 

果然…還是想要改變。

不管是真實還是幻象,他都想…親手改變。

 

 

 

「準備好了嗎?」里斯有些緊張得這麼問。

「…你是要問幾次?」已經被問第四次的阿修羅有些不耐煩。

昨天難得一夜無夢得醒來,體力跟身體都恢復了八成,不得不承認那個植物妖的藥草真的比醫生留下的有效太多了,但里斯堅持要晚上再行動才能避人耳目,硬是拖到現在。

 

里斯深吸一口氣總算下定了決心,如果可以的話,他到是不希望那個詛咒之件回到阿修羅手上,但估計這樣詛咒還是不會解開,所以他也只能認命得拿起之前自己帶回來的發光瓶子,打開蓋子讓靈氣慢慢充滿整個房間,這瓶靈水本來是想讓阿修羅恢復體力用的,但這種大範圍的搜尋需要精靈的輔助,沒有靈氣的地方它們無法行動,只好出此下策。

里斯在確認完精靈們的位置後朝阿修羅伸出手。

 

因為剛剛里斯已經解釋過搜尋的方法,需要借用他的靈力進行大範圍的搜索,所以必須握著他的手與他一同感覺那把劍的氣息,所以阿修羅也只能乖乖的把手放在他的掌心。

溫熱的能量從里斯身上藉著他們交握的手傳遞到阿修羅的身上,然後如同光芒一樣往整個加拉烏斯城延伸出去。

隨著能量的張開,他漸漸可以『看見』整座城的景像。

在空無一物的城鎮內,有個漆黑的光影格外顯眼。

 

位於幽暗的地下,但是位置不在先前去過的武器倉庫,而是位於寢室的下方。

「呿。」阿修羅皺起眉看著擺放在櫥櫃上的文件完全可以推斷這是臭老頭的房間,他的書櫃後方有個秘道可以通往地下室。

他將能量延伸進去,確實看到擺放在地下室桌上得五月雨。

確認位置就可以了,阿修羅下意識想要中斷搜索,但無法完整的操控他的精神狀態,結果這股能量穿過五月雨的瞬間,他感覺到一股強大的反彈力。

 

撕裂般的痛覺伴隨著這股衝擊佔據著每個神經,但是痛覺沒有延續很久,原因是里斯突然將他推開,搜索被中斷,阿修羅猛然睜開眼睛。

里斯的手掌受了傷,鮮血一滴一滴的落在地上,他露出了有些無奈的笑容。

「…怎麼回事?」阿修羅連忙拉起他的手掌查看,那熟悉的傷口形狀讓他一愣。

像是被什麼刺傷般的傷口,蛇妖之前觸碰他的見的時候也是一樣被彈開。

這麼說來…先前被吸到異界之時,里斯也受過一樣的傷,那時候還是自己幫他包紮的。

 

「…沒事,有點碰到所以被攻擊了。」里斯有些無奈得甩甩手,傷口正在緩慢的復原中,但他確實感覺到詛咒的反彈效果越來越強了。

等到詛咒完整發動的那一刻,阿修羅會以人類的肉身承接這股力量,毫無疑問必死無疑。

真的沒時間在這邊拖拖拉拉了,他必須快點聯絡上阿奇波爾多才行。

 

「…碰到?你不能碰那把劍?」阿修羅異常嚴肅的表情反問。

那麼之前會受傷,難道也是那把劍搞的鬼?

「呃、嗯,因為人類的武器上總是會有那個…呃…怨念之類的啊」因為不想談及真相,里斯只好支支吾吾的鬼扯。

阿修羅以有些詭異的神情看著他,顯然是不太相信,但他沒有多問,只是跑去把醫藥箱拿出來,像之前一樣做個簡單的包紮。

 

里斯看著手上的繃帶露出有些懷念的微笑,阿修羅收起醫藥箱,把房間整理乾淨後,在桌上留了一張紙條,然後拿起桌上的那灌漆黑的液體,便把窗戶打開。

「話先說在前頭喔,隱身術離我太遠沒效果,時間也無法太長,要把握好時機。」里斯踩在窗台上再次憂心忡忡得一邊提醒一邊施展著術法。

其實本來不用這麼麻煩,直接由他帶著離開這裡會比較快,但阿修羅卻說要去見一個人,把事情了結。

 

雖然查出主嫌也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而且他很清楚那傢伙沒辦法逃跑。

比起任何人都渴望著證明自己的實力,比任何人都貪戀著榮華富貴,但很可惜離開了這裡就再也不會有人以正眼瞧他,為了得到想要得一切而策劃了盛大的劇本,卻也在種種巧合之下挫敗。

是時候讓這場鬧劇結束了。

 

夜晚的風吹拂著他的臉側,術法遮掩著他的身影,他明明站在眼前但所有的巡羅兵卻無法察覺他,讓他不自覺得有些得意,他們先前往魯卡的寢室,但是他房間的登居然是亮的,讓他們有些裹足不前,但不經過這邊就取不回劍,只能硬著頭皮從窗戶跳進魯卡的臥室。

幸運的是,魯卡好像是在批改文件時睡著了,他們鬆了一口氣,里斯連忙過去書櫃尋找開關,由他觸碰的話就不會發出聲音。

 

而阿修羅看到桌上密密麻麻的文件旁有一疊包裝精美的信件,因為知道是什麼讓他的臉孔扭曲了一秒,最後有些憤怒的拉過一封信查看裡面的內容後,憤然的以魯卡大公得筆跡寫了一封洋洋灑灑求婚信,信底還附上了本人的玉璽,然後跟原本的信件做交換,原本的信件被他毀屍滅跡扔進了垃圾桶,反正裡面有那麼多碎紙,多幾張也不會被發現!

 

他們順利取回五月雨後,那沒用的隱身術就失效了,害他們差點被巡邏的守衛兵發現,跳進樹叢之餘,還逼得他只能學貓叫來掩飾這邊的騷動才沒有引起注意。

阿修羅立即以鄙視的眼神瞪向里斯,譴責他的辦事不力,里斯很冤屈的解釋了半天他還是聽不懂,什麼要在沒有靈力的人類身上施展隱身術本來就很困難之類的,但對於現實狀況一點幫助都沒有!

 

算了,能走到這邊基本上已經不需要隱身術的幫助。

有點久沒在這座城裡走動,阿修羅一面認路,一面小心翼翼的躲開巡邏兵。

位於訓練所的後方是情報部的辦公區,在不是戰爭時期,這個部門能做的事情很少,說不上重要但也不是不可或缺的存在。

為了保護以前的資料,這個部門基本沒人在的時候都是處於上鎖的狀態,但今天卻沒有上鎖,裡面沒有開燈,卻有人的氣息。

 

阿修羅推開了門,聞到濃烈的酒味,里斯愣了幾秒鐘有種強烈的排斥感導致他完全不想走進房間一步。

人類情感的渲染性很強,他站在門口都能感覺到那股如同屍體腐敗似的惡臭。

不擇手段被自私自利的惡鬼吞噬了身為『人』的心,散發著醜陋又扭曲的惡意,完全是妖魔鬼怪最喜歡的那類人,卻是神祇與精靈們最厭惡的那種人。

 

「…我不是說,誰都、別進來嗎?」低沉得男音迴響在整個空間。

阿修羅察覺到里斯似乎是不想進去,便繞過他走向那個隱匿在黑暗中的男人,將一個黑得發亮的小瓶子放到他桌上,發出了一聲清脆的咚。

那人抬起頭不耐煩得看了一眼桌上的瓶子,那一剎那他整個人像是瞬間清醒般的抖了一下,他顫抖著抬起頭對上阿修羅在黑暗中那雙毫無感情的琥珀色眼瞳,打從心底發冷了起來。

 

「還有什麼話要說嗎?」彷彿像是在談論天氣般毫無起伏的語調,就像是單純的敘述一個既定的事情,這比起嘲諷或是憤怒的語氣都更讓眼前的人惱火。

費盡心思的計算,換做他人不知道死了幾百遍,傷勢還沒復原就能突破王軍的包圍網,直到現在還未引起騷動,他確實無話可說。

「我真是搞不懂啊…頭兒,憑你的實力明明可以爬到更高的地位。為什麼還要捨棄這一切?」

 

只要點個頭,取個像個背景似的女人,就能擁有享盡榮華富貴得人生,甚至能在魯卡大人死後掌握全國的兵權,那些沒用又毫無實力的王族又能做出什麼作為?好一點當作魁儡,壞一點當作擺飾,沒用之後就丟棄,多麼容易的事情?

但阿修羅對於那些阿諛奉承的貴族總是不屑一顧,甚至將這一切捨棄之後離開,魯卡大人仍然不放棄。

 

明明身邊還有其他人可以選擇,魯卡大人卻毫不考慮。

 

站在門口的里斯挑眉著聽完男子的言論,露出不以為然的表情。

阿修羅依舊毫無表情沒有回應,男子露出嘲諷似的笑容開口。

「難道還執著於那時的約定嗎?如果不是我們這群人,那些愚民還有辦法活到現在?這一切都是我們應得的!那種單方面的契約早該捨棄了…」

「但你失敗了,基度。」阿修羅冷冷得打斷他喋喋不休又拙劣得說服,淡然的開口:「是時侯還債了。」

「…我確實欠你一條命。」基度露出一抹慘敗的神情,默默伸手拿起桌上的漆黑小瓶。

 

他天生就行動不便,跛著一隻腳,誰都不認為他能夠有所作為,確實在魔物的戰爭他幾乎瀕死,能夠在魔物攻擊下全身而退也是因為阿修羅的功勞,這也是為什麼他計劃失敗卻還不肯逃走的最大原因。

當時的他不想死,他想證明自己即使沒有天才般的武藝,也能親手斷送天才的性命!

當知道失敗之時他也早有心理準備,追根究柢他最大敗筆就是老是看不透這個人。

 

喝下毒藥的男人緩緩倒在桌上失去氣息,阿修羅本欲轉身離去,突然憑空出現的異樣氣息讓他愣了一下,里斯立刻將阿修羅護在身後,戒備的盯著那個憑空出現的少女。

「喔?真是稀奇。在這邊居然會看到自然靈…跟明明沒有靈力卻看的到我的人類啊。」少女緩緩降落在桌面上,一身艷紅的洋裝特別惹眼,手上的血紅鐮刀宣示了她的身分。

「…又是死神嗎?」想起了不好的回憶,里斯露出一副難看的神情。

「不用那樣看著我,守護神。我只是來回收靈魂的。雖然你後面那個靈魂看起來也挺有意思的。」少女撥了撥自己的金髮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解釋的台詞完全讓人放心不下。

 

里斯沉下臉散發著生人勿近的尖銳殺氣,少女很不給面子得捧腹大笑,阿修羅疑惑的皺起眉顯然不明白發生什麼事,少女並沒有解釋什麼,她伸出鐮刀朝基度的脖子砍下,屍體上沒有造成任何傷口,但有個散發著漆黑的光體緩緩離開了身體,少女伸出手接過那黑球狀似的靈魂感嘆。

「這看起來要淨化很久啊。嘛、畢竟是人類。那麼,期待下次再見了。」少女收起武器這麼道別。

「不會再見的。」里斯沒好氣的這麼回應。

「這可難說。」少女回以甜美的笑容,優雅的轉身又消失在原地了。

 

外面突然傳來聲音,阿修羅探頭一看,發現守門的士兵們正慌張得跑來跑去,如果不是有什麼事情發現就是他的失蹤被發現了,他皺起眉正想離開卻感覺有幾個氣息正在往這邊移動,連忙想找個地方躲起來,里斯突然將他拉到角落脫下自己的白色外衣批到他身上,然後摀起他的嘴。

雖然搞不清楚里斯到底是在搞什麼,但現下的情況也不允許他繼續亂動,現在在這裡被發就前功盡棄了!

 

結果衝進來要抓基度的黑雁部部的人壓根沒有看到他們,雖然看到基度的屍體時他們有些驚慌,不過很快就恢復冷靜,將現場封鎖起來,並且派人去通知米德了,里斯趁著他們默默討論之時,帶著阿修羅悄悄往門口離開,一路上也是完全沒被任何人發現就順利得出了城門。

 

「…為什麼你的衣服好像比較有用?」出了城門後阿修羅才把衣服還給里斯有些怏怏不悅。

「因為我剛剛才想到『隔絕』的障眼法,對人類來說比較有用。…嘛、反正可以回去了啊。」阿修羅瞪著里斯思索自己被耍的可能性,里斯頂著他的怒瞪尷尬的打圓場。

 

…算了。

這樣事情就告一段落了,剩下交給米德他們就好了。

 

 

在抓到策劃國慶動亂與企圖毒殺貴族的主嫌當天,首要功臣阿修羅奇蹟似的突破重重包圍網消失在房裡,在收到報告書的攝政王魯卡大人使用了畢生修為才沒有在大庭廣眾之下飆出一堆三字經,負責看守的王軍全都摸不著頭緒,倒是王軍的隊長穆爾迦與黑雁部隊的兩位軍官長吁了一口氣,算是已經習慣老是神出鬼沒的前上司了。

 

 

從很以前他就很常聽到阿修羅大人的名號。

年輕輕輕但不管是武藝還是策略都出類拔萃的天才,當時他還曾懷疑過是不是傳言太過誇張,為了一睹天才的風采,在王宮舉辦武鬥大會的那一天,他還特別跑到首都。

可惜他並沒有看到比賽的過程,因為身無分文的他連比賽的外圍會場都進不去,但他沒有放棄,他偷偷繞到會場後面的樹林,想說只要爬到一棵很高的樹,總是能看個幾眼。

 

他沒看到比賽的會場,卻看到了一名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少年正在一個人努力的練習。

「誰?」那名少年面無表情的看向他,語氣冰冷冷的像是覺得受到打擾。

「非、非常抱歉!我我我只是想看看比賽!」他緊張得連話都說不清楚,少年疑惑的看著他顯然覺得這邊離比賽會場也太遠,他只好不好意思的解釋自己身無分文沒辦法進會場的事情。

本來以為少年會因此而嘲笑他,但少年只是平靜的回了他一句。

「那就變強,自己進去比賽不就好了?」那理所當然的語氣就像是在說一件很簡單的事情,讓他徹底得傻在原地。

 

「阿修羅大人,該準備了。」一名侍從恭敬得走到少年旁這麼提醒,

「咦咦咦咦咦咦?」聽到名字的那個瞬間讓他完全無法維持平衡直接從樹下摔了下去。

「什麼人?」一旁的侍從立刻緊張得這麼吼,讓他開始擔心自己是否會因為擅闖會場就這樣被抓去關,少年淡淡阻止了那個侍從叫衛兵,什麼也沒說就那樣離開了。

他失落的望著那道彷彿高聳入天的城牆,他一直覺的城牆是在隔絕貴族與平民兩個截然不同世界的存在,但如今他卻覺得那到城牆彷彿是自己設下的限制。

 

明明跟自己年紀差不多,卻已經背負起國家的阿修羅大人實在是耀眼的遙不可及。

 

那次的武鬥大會阿修羅大人以壓倒性力量獲得了優勝,擊敗了許多王宮實力堅強的武官,在魯卡大人賜予他名號的同時,他准許了阿修羅大人拒絕再次參加武鬥大會的要求,但魯卡大人提出了一個條件。

為了獎賞以後的優勝者,只要優勝者點名,阿修羅大人就必須做為其對手。

也就是說,只有最強者才有資格跟他交手。

 

這真是個誘人的提案。

因為當下輸掉比賽的人都振奮了精神,努力為了下一次的比賽投入練習,無視瞬間臉黑的阿修羅大人。

…不得不說魯卡大人真是有一套。

 

從那之後他每天修煉,武鬥大會一年過一年,每場的優勝者都一定會指名阿修羅大人做為對手,然後華麗的落敗。看樣子阿修羅大人絲毫沒有想浪費任何一秒的時間在指導比自己弱的對手上,這也讓他樹敵不少,面對毀謗與赤裸裸的惡意,他都依然處之泰然,完全不受影響。

每年一次的武鬥大會越戰越激烈,在他終於能夠參加比賽的那次,對手耍了賤招,在暗器上使用了違反規定的麻痺藥,毫無防備的他立刻中了招,沒幾下就落敗,與優勝差肩而過。

 

他不甘心的看著那個耍賤招的貴族武官從魯卡大人手中接過優勝得黑旗,但有能怎麼辦?

人家是有權有事的貴族武官之子,毫無身分得自己就算說了又有誰會相信他?

正想退場時,阿修羅大人破天荒的打斷了頒獎典禮。

「正好正好,我早就想看看出身低賤的異族到底能有多少能耐?」武官之子以卑劣的語氣述說阿修羅大人的身世,不只讓在場的魯卡大人變了臉色,現場觀禮的民眾也一片嘩然,他也是第一次知道阿修羅大人其實不是貴族出身。

 

阿修羅大人什麼話也沒說,他一個箭步將那個男人手上得優勝黑棋打飛,用手上的苦無劃開了他腰帶上的藥粉,男子一個驚恐閃避不及,阿修羅直接回身一踢將比他高大的男人踢飛了出去,一手接過男子被迫鬆手的大刀,然後慢條斯理的用另一手接過掉落得黑旗,速度快的他用看的也完全跟不上,周圍一片鴉雀無聲,顯然是完全不知道發生什麼事。

 

…雖然早就知道阿修羅大人的厲害,百聞不如一見,這根本是驚世駭俗的天才啊!

「喂。」阿修羅大人突然朝他喊了一聲,然後直接把手上的黑旗扔給他。

「咦?阿、阿修羅大人?」因為身體還處於些微的麻痺狀態,他連忙衝過去搶救那把優勝黑旗還以臉部與地面來個親密接觸。

 

阿修羅大人把大刀交給被他叫上來的檢測人員,在宣告武官之子因作弊取消資格的同時宣布了他的優勝。

「你叫李德是吧?看你身體狀況現在也不可能打一場,等你康復後再說。」阿修羅大人這麼說完,就讓醫護人員上台替他治療,然後他指揮著其他衛兵把那個已經被踹暈過去的沒用男子抓起來,就這樣離開了。

他灰頭土臉的看著阿修羅大人離去的背影,在心中下定了決心。

 

這,就是他要追隨的人!

他要成為這位大人的左右手,只要能夠成為幫助他的小小力量,就算赴死他也義不容辭!

 

因為武鬥大會的優異成績,他被分配到賽夏特領地做武官,那陣子阿雷德總是嫌他煩,他努力的學習跟工作,期望著哪天可調到首都完成他的夢想。

也不知道是他的祈禱太虔誠還是首都真的自作孽不可活。

那年秋天,賽夏特領主因為領地人手不足,特別跑到首都想請魯卡大人調度人守,剛好遇上從加拉烏斯被騙來參加宴會,各種被逼婚而心情不佳的阿修羅大人。

早就著手開始處理公文的阿修羅大人直接使用玉璽批准自己的調職,當天就離開了首都。

 

雖然阿修羅大人完全不記得與他的約定,實力相差這麼多他也不好意思提出這種要求。

他實在很高興可以在自己崇拜的偶像手下工作,但他老是改不了一緊張就會開始話嘮的習慣,導致在重要時刻之時,阿修羅大人總是寧可自己一人出任務也不肯帶上他。

「阿雷德。」李德鬱悶的乎亂正在處理公文的輔佐官。

「…又幹嘛?」輔佐官沒好氣的回應,他已經聽了四個小時李德的抱怨,他好不容易才安靜個五分鐘現在又喊他。

「…你想阿修羅大人還會回來嗎?」李德無精打采的發問,想起離開前圍繞在阿修羅大人房間前那些士兵,魯卡大人肯定不會輕易放人,誰知道那些王軍會不會有內奸!

「反正你就是看首都的人不爽。」阿雷德看了他的表情一眼淡然的下了結論,更加激怒了某人。

 

「這不是當然的嗎!那個米德也不是什麼好東西!還敢說我是菜鳥!結果他也還不是放著阿修羅大人一個人前往禁區,導致受了那麼重的傷還失蹤了兩天!」

「以資歷來說你確實是菜鳥。」阿雷德依舊不為所動的回應。

米德大人身為邊境將領指揮官,在阿修羅大人身邊至少待了三年以上,只有待上一年的李德確實資歷跟經驗上都尚且不足,更不用說米德大人身邊還有能幹的副官南方岳,在魔物退卻之後在各種貴族諸侯與外敵的手下看守邊境直到今日,被稱為雁之雙翼絕不是浪得虛名。

 

「…阿雷德你到底是站在哪一邊的?」聽著阿雷德詳細分析得李德一陣氣餒。

「你這麼閒,就去把任務完成。」阿雷德不置可否的整理改好的公文,默默把任務書遞給已經荒廢一天的李德,李德不甘願的接過任務書,阿雷德還不忘補上一句。

「就行動力而言,你已經比米德大人晚上好幾步了。」

「我馬上就會超越他!」李德難得爆怒的衝了出去,還用力甩上門。

事後他當然非常後悔這麼容易中了激將法,因為阿修羅大人在他離開出任務後一個小時就回到賽夏特了,害他沒能親自迎接,只能在事後回來痛罵阿雷德得不厚道。

 

賽夏特領主非常訝異,但他並沒有阻止阿修羅大人留下來,所以事後他收到了魯卡大人長達三頁的哭訴信,讓他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才好,不過很快他就不需要煩惱這個問題了。

因為隔了一天,魯卡大人被傳出了一個大緋聞。

一名芳齡十八的貴族小姐收到了魯卡大人的求婚信嚇得暈了過去,轟動了整個首都。

魯卡大人只能焦頭爛額得去解釋這場誤會,但筆跡是他的,印是他的,寄出地點也沒錯,實在是百口莫辯。

 

各方貴族的宴會邀約再次如雪片般飛來,只是這次主角換了人。

而真正的罪魁禍首悠閒的待在賽夏特領地養傷,暗自慶幸終於可以安靜一陣子了。

 

 




 

因為阿修羅傷勢還未復原,所以領主還是暫停了他的任務,不過這不代表他不會受到打擾,他的房間正滿滿塞著人類看不到的小妖怪,莫名有種小型百鬼夜行的錯覺,讓他的頭有些暈。

「喂、這是怎麼回事?」里斯面色不善的把小妖怪趕下床,瞪著正在跟黑貓玩得弗雷特里西這麼問。

「喔喔、你們把盤據在神社的那隻蛇妖殺了吧?」弗雷特里西毫不驚訝的這麼問。

「那又怎樣?」里斯皺起眉瞬間有了不好的預感。

「哎哎、那可是道行八百多年的大蛇妖,一直是個棘手人物,現在居然被一個人類殺了,在異界傳得沸沸揚揚的,很多妖怪當然就很好奇跑來看到底是哪種人類啦!託你們的福,神社附近也全都是低階妖怪在探頭探腦得呢。」弗雷特里西很熱心的為他們詳細解釋,阿修羅只是盯著弗雷特里西的側臉總算想起這個人好像也是當時謊稱是修道者得人之一。

 

里斯面色鐵青的打了一個響指,憑空出現的隔絕結界把那些小妖怪全都驅除出境。

就算不需要宣傳,阿修羅也已經是一身麻煩,根本不需要更多湊熱鬧的觀眾!

弗雷特里西看著他的動作聳聳肩表示這件事跟他沒有半毛錢的關係,而一旁的黑貓懶洋洋得深了一個懶腰,完全沒有影響,讓里斯有些不悅的咂嘴,果然死神飼養的貓又已經不能算是普通的妖怪了。

「好啦,那小朋友就該睡覺了。晚安,阿修君。」弗雷特里西跳上窗戶對著阿修羅揮手,以眼神示意里斯晚點見。

 

阿修羅因為那奇怪的稱呼不悅的皺起眉沒有回應,弗雷特里西不介意得跳出窗戶,一下就不見了。

里斯不動聲色得陪了個笑臉,連忙趕著阿修羅去休息,傷口雖然已經不礙事,但還是需要多休息來恢復體力。

 

「怎麼對付妖怪的方法,你說過傷好之後會討論的吧?」阿修羅冷不防又重提了這件事,讓里斯一陣困窘。

「呃、這個…」里斯絞盡腦汁得想要找出一個好理由,但在阿修羅斜眼瞪著他的情況下他的腦袋實在無法進行正常的思考。

「我、我知道了。就、等你傷好!」在阿修羅沉默的抗議下里斯猶豫了半天也只好先妥協,心想這件事可能晚點要問問雙子的意見了。

 

 

「狀況比想像中要糟啊。」弗雷特里西難得板著臉看著剛走進神社結界內的里斯這麼道。

「阿修君的靈氣變得比先前虛弱很多啊。查到下詛咒的傢伙了嗎?」

「啊、名字不能隨便念出來。總之,是個麻煩的大傢伙。」里斯嚴肅的看向一旁有些狼狽的阿奇波爾多,示意他開始說明。

 

「看樣子我們查到是一樣的東西。那是地母,前任的。原本是這塊大陸的守護神,傳說是受到人類的欺騙跟背叛,後期變的狂爆兇殘,墮入魔道,肆虐人間,上天收回她的神職,由人類修道者將她封印在這塊大陸的中央,以雪山神女做為封印支柱的『眼』,一路延伸施展了以三個支柱為體的強大封印。後續你也知道了。」阿奇波爾多無奈的攤手,表示在異界沒辦法找到更多資料了,為了問到這些禁忌話題,還有好幾個妖怪覺得他不懷好意而攻擊他呢。

 

「重點是那把劍是哪來的,毫無疑問那就是契約的媒介,只要破壞它就能阻止詛咒的發動。但它在人類與地母簽訂契約之前就已經存在了,不知道能否以我的能力就進行破壞…」里斯皺起眉這麼思索,一旁的弗雷特里西見鬼得似的看著他提醒。

「那把劍是阿修君的吧?他會讓你破壞掉它嗎?在立訂契約的情況下你根本不可能違背他的意志吧?」

「…是他母親的遺物。」里斯語重心沉的回覆,弗雷特里西露出一臉沒轍的表情。

跟在阿修羅身邊這麼久當然也知道他有多麼重視那把劍,可是現在這個情況當然還是得以他的性命為優先。

 

「不需要他同意。這是為了拯救他的性命做出的決定。」里斯垂下眼簾堅決的開口。

「契約的反噬…嘛、我想你也是做好相當的覺悟才會立訂契約。」阿奇波爾多提醒到一半默默改口。

自然靈的天性即使過了幾百萬年也還是改不了。

「…總是得試試。」里斯看著自己手掌上的繃帶露出一抹微笑。

不計任何一切代價。

 

不過他沒辦法觸碰那把詛咒之劍,可能得先把阿修羅引開再試試看以他的力量能不能進行破壞,這樣必須得找一個好的時機。

里斯正想回去的時候猛然想起阿修羅那沉默卻銳利的眼神。

這麼說來…還有另外一件事…

 

「你說什麼?阿修君強行使用你的力量突破結界?」當他把當時殺掉蛇妖的狀況稍微說明之後,弗雷特里西瞠目結舌的看著他,顯然覺得他在開玩笑。

「所以他現在要求說要我教他妖怪的辦法,根本完全是找死行為啊!」里斯煩躁得抓亂他的頭髮,早知道就別亂答應她了,哪知道他是認真的。

「不過…一般來說,沒有靈力的人類有辦法操控別人的力量嗎?」阿奇波爾多奇怪得看了他們倆一眼,疑惑的問。

兩個人靜默了一會兒之後,總算冷靜下來思考這個問題。

 

「也就是說阿修君的資質很好啊,只要提供靈力的話,或許術法也能自如的應用。可惜了,不是出身於修道世家,欠缺修道的基礎與靈力血統的輔助。」弗雷特里西開始惋惜他的才能,里斯這才想起一件事。

「…這麼說來,當時阿修羅強行使用力量卻沒有一命嗚呼最大的原因是有個力量將盡的守護神在阿修羅身邊,阿修羅不足的靈力是由她的靈氣補上的…」

「那就簡單了。靈力由你來提供,術法由你來傳授。」弗雷特里西爽快的打斷他的思路,里斯疑惑的看向他顯然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

 

「總比他強行胡來要安全多了吧?等到詛咒解開,毫無疑問他的那把劍就會失去效用,你又不能保證你能一直留在阿修君的身邊,既然如此讓他有些自保能力也好過赤手空拳得對付妖怪。至少要讓他知道沒有靈力的時候該怎麼保護自己吧?」弗雷特里西無所顧忌得解釋完,完全沒發現瞬間變了臉色的里斯。

「是…沒錯…」里斯不自覺得握緊雙拳又緩緩鬆開。

明明是早已清楚的事情,明明也是自己早已清楚的事實。

但是從別人的口中敘述出來為何還會覺得這麼難受?

 

他壓下從心底浮起的所有感覺,硬擠出一抹微笑,算是同意了這個方案。

 

 

幽暗的天空從山的角落開始亮起,象徵著晨曦的陽光靜靜的再次灑落大地。

他靠著窗台看著那一如往常耀眼的光芒,第一次感覺到時間的流逝是如此的緊迫。

 

他輕聲走到阿修羅的床邊,凝視著他熟睡的側臉,努力的想要記下他的模樣。

神靈消失之後什麼也不會留下,他也清楚。

這樣的記憶也都會消失。

 

神明是沒有『心』的,如果擁有人類的感情只會讓祂們犯下大錯。

但是,為什麼…

他扯著自己胸口得衣襟,這佔據胸口的酸楚與沉重,又是什麼?

內心得自己拼命吶喊,仍舊歸於沉寂的聲音。

 

「…嗯?」阿修羅感覺到細微的氣息朦朧得睜開了眼睛。

那雙眼睛映照著自己的身影,不知為何他覺得自己的眼眶很痛。

 

為了守護人類的話,如果這樣能夠守護你的話…我也絕不會後悔。

就像支離破碎的神木自然靈,臨走前無悔的笑容一樣。

他也試著扯開笑容。

「我會教你一切的。不管是術法,還是對付妖怪的辦法。」

必須在一切來不及之前。

必須…在我離開之前。

 

「…白癡。不想笑的話,就別勉強…」阿修羅努力撐開眼睛看向他以宛如夢話般的輕聲低語,然後緩緩伸出手輕觸著他的臉頰,但仍舊不敵身體的疲憊,又睡暈了過去,里斯握緊他落下的手,緊貼在自己的臉側,感覺著他的體溫。

 

真是奇怪呢、明明體溫比我低。

卻…溫暖得不可思議。

 

 




 

尖銳的金屬碰撞聲迴盪在訓練場,刀劍來回的速度越發快速,明顯有個人開始跟不上,沒幾下劍就被打飛,只能低頭老實的認輸。

「呼…不、不愧是阿修羅大人!」李德累得氣喘如牛還是不忘表達他的崇拜,他已經從清晨陪練了一整個早上,體力完全跟不上。

「別老是上佯攻的當。」阿修羅臉不紅氣不喘得這麼建議,他默默放下對練用的劍。

這點程度,連暖身都算不上。

 

「…是。」李德欲哭無淚得這麼回應,阿修羅大人的每一劍都感覺不到殺意,也就是他完全沒有認真,這種情況下叫他怎麼去分辨哪一劍才是真的要攻擊啊?

「看樣子您的身體恢復狀況良好。我會跟領主這麼回報。」阿雷德淡定的看著他們的訓練這麼表示。

「都下去吧。」阿修羅再次舉起劍似乎是要繼續修行了,阿雷德默默行了禮,拖著精疲力竭的李德離開。

 

「你還打啊?」一直在旁邊看著的里斯露出有些不妥的神情,雖然實力相差一大截,但訓連時間已經有些過久了。

「你來當對手?」阿修羅瞄了他一眼這麼問,清晨他才學過靈力的流動,總是得在實戰中試試。

「…唔。」里斯露出有些掙扎的表情,照道理他不能對契約者動手,但不可否認他確實有些心動。

阿修羅行雲流水的攻擊方式,讓他看得有些著迷。

 

他的力量也算是屬於戰鬥類的神靈,因為他的力量來找麻煩的傢伙可是多不勝數,累積下來的戰鬥經驗也很可觀,但像是人類這種只有武技沒有術法輔佐的戰鬥倒是一次也沒有過,讓他忍不住也想嘗試一下。

阿修羅一動也不動的看著他,等著他的回應。

那雙眼瞳透露的訊息他不能理解,但他卻會因此感到全身戰慄。

「真是的,就一下子吧。」他露出妥協似的一抹微笑,拿起一旁的訓練用劍。

 

阿修羅雖然說是訓練,但下手完全沒留情,揮劍形成的勁風迎面而來,讓里斯忍不住有種阿修羅其實想打他很久之類的感覺,他隔開他的劍輕而一舉得追上他的速度。

阿修羅瞇起眼睛看著里斯對著他露出遊刃有餘的笑容,無名火瞬間就冒了上來,但在應對還是非常冷靜,因為沒有殺氣的緣故,他只能感覺著能量的流動。

 

環繞周圍的細微靈氣,順著里斯的動作搖擺、聚集再次消散,有著一定的規律。

他專注的盯著里斯的一舉一動,觀察著他的動作,掌握他的習慣,然後漸漸加快速度。

他看到里斯露出微訝的表情卻不動聲色,在捕捉到他細微動作的瞬間,猛然改變攻擊模式,強硬的切入打斷他的動作,瞬間掌握進攻的主導權。

 

如果換作是普通人早就方寸大亂,但里斯畢竟不是普通人,他接下來一連串的動作完全是出於本能的下意識動作,回擊的力道完全沒有收斂,所以阿修羅的劍在幾下之後立刻被打飛,分出了勝負。

遠方傳來的清脆落地聲,總算喚回了里斯的神智,他驚恐莫名的看著阿修羅還來不及開口關心他有沒有受傷,阿修羅就冷眼得看了他一眼。

「總算認真了啊?」語氣帶著被小瞧般的強烈不滿,讓里斯轉而不知所措了起來。

 

「這、這個…我、我可是你的守護神耶…再怎麼樣也不可能傷到你吧!」他很無奈得喊冤,但阿修羅依然用冷淡的眼神看著他回嘴。

「是你說會把一切教我的吧?你不認真打有意義嗎?還是說神明也出爾反爾?」

「是、是這樣沒錯…但我不是要用這麼激烈的方法…喂喂喂!」阿修羅完全不給他繼續說廢話的機會,直接拿起第二把訓練劍就朝他發動攻擊,看樣子是打定主意要把他胖揍一頓。

「等等啊、阿修羅你先冷靜一下…!」里斯欲哭無淚的閃躲攻擊外加拼命勸說卻還是徒勞無功。

 

 

「真是的,不是說了別逞強嗎?」里斯背著阿修羅走回房間這麼嘆息。

被迫陪著失去理智的阿修羅訓練了一整個下午,最後阿修羅精疲力竭到完全站不起來才結束。

「…吵死了。」總有一天我會打敗你。他這麼想但沒有說出口。

變的比你更強,然後……

他緩緩閉上眼。

 

 

因為過度運動的關係流了一身汗,阿修羅只好先去洗澡,還花費一番功夫才阻止里斯跟著他一起洗,所以里斯現在不滿得嘟著嘴,側躺在桌子上鬧彆扭。

「…所以,術法的練習你打算什麼時候開始?」阿修羅邊擦著頭髮邊轉移話題,免得一直頂著某人哀怨的目光他也不好受。

「那得先把靈力供給你才有辦法練習。先前受的傷……總之這幾天還不行。」里斯坐起身解釋到一半就直接下了結論,但還是一臉不甘心的樣子。

 

「所以靈力要怎麼傳遞?」阿修羅不耐煩的移開眼神繼續擦著頭髮。

「你這麼快就忘了?」里斯歪著頭顯然有些訝異:「嗯…一下下的話應該沒問題。」他思索了幾秒鐘後做出了這個結論,然後煞爽得跳下桌子,走向阿修羅的床側。

「什、什麼意思?」隨著里斯越靠越近阿修羅也開始有些緊張。

只見里斯露出一抹人畜無害的微笑,低下頭湊近他,溫柔得堵上他微啟的雙唇。

 

從唇上傳來的柔軟觸感讓他腦袋一片空白,先前訂契約時的記憶猛然回到腦海中。

因為第一次太過匆忙所以他壓根不記得當時的感覺,但現在他可以清晰的感覺到從里斯身上一點一點傳來的細微靈氣以及他身上的味道。

 

或許因為是神祇的關係吧,他身上帶著很令人懷念的味道,他無法確切形容。

感覺像是早晨的陽光、清新悠遠的風,又像是傾盆大雨之類的味道。

蘊含著自然般的熟悉,卻又帶著強烈的情感。

讓他有些動彈不得。

 

確認給予的靈力已經足夠,里斯停止了靈力的傳送。

因為先前幾次強行使用術法的關係導致阿修羅的靈氣變的比先前要虛弱,能夠供給的靈力也變少許多。

如果是修道者只要有靈力就有辦法進行修復,但阿修羅沒有修練基礎,給予過多只會造成身體負擔而已。

里斯有些心疼得摸了摸他的臉側,才依依不捨的退開。

 

阿修羅先是愣了幾秒鐘,然後在下一秒整張臉通紅,瞪著眼前的人像是突然失去語言能力,里斯看著他困窘的模樣忍不住露出淺笑。

這樣子倒是有點可愛呢。

「你、你…傳送靈力沒有更好的方法了嘛!」好半晌,阿修羅才結結巴巴的表達他的抗議,里斯好整以暇的看著他想了一會兒。

「是有其他方法啊,不過對你不能用。」里斯簡單解釋。

 

傳送靈力其實只要能夠接觸身體就能辦到,但那是雙方都是能夠使用靈力得人才有辦法使用,簡單來說就是阿修羅並非修道者,沒辦法自由使用從外部來的靈力,如果只是藉由接觸雙手傳遞的話,他會不知道阿修羅體內能夠容納得靈力。

當然他也不是力量將盡的神靈,微弱的靈氣全數灌進阿修羅的體內也不會對他造成影響,甚至還會不夠。

 

里斯解釋到這邊停頓了一下,因為阿修羅的臉色突然很難看,他敏銳的感覺到阿修羅的情感起伏,連忙先關心他怎麼了。

「…沒事。你繼續說。」阿修羅強作鎮定這麼回應完,拉著頭上的毛巾遮起表情,繼續擦著頭髮。

里斯沉默了幾秒鐘,努力分辨著人類的情感,這種類似愧疚又自責般的情感他體會過,所以他以溫柔的語氣低語。

 

「…那不是你的錯。」阿修羅擦著頭髮得手明顯一僵,久久沒有動作。

「神祇會誕生是源自於人類的願望,將祂們束縛於世的也是人類得祈求,為了守護人類而做的決定,我們是不會有任何的後悔的。所以她很謝謝你解開她的束縛,她並沒有後悔等待,也沒有後悔消失。這點我可以保證!」里斯將手放在自己的胸口認真的這麼宣示。

「才不是這樣!」阿修羅突然如同爆發般的打斷他的話,里斯露出微訝的神情。

他是認真的。阿修羅瞪著眼前的傢伙,沒由來的覺得憤怒,從胸口傳來的痛楚像是與夢境合而為一。

他想開口,他想要解釋,但如同火燒般得喉嚨卻一點聲音也發出來。

 

「阿、阿修羅?」本來是為了撫平阿修羅的不安才說出的話,卻好像傷害到他,比先前更為強烈的情感傳入他的心口。

好痛。

好痛好痛。

為什麼?

里斯疑惑的皺起眉,他無法理解這樣的情感,無法理解為什麼阿修羅會生氣。

更無法理解為什麼在這種悲傷又難受的情感中,他卻會感到一絲喜悅。

他小心翼翼的阿修羅擁入懷中,這次阿修羅沒有任何的掙扎或是僵硬,他收緊手中的力道,感覺著阿修羅的心跳聲。

 

啊啊、他好像有些明白了。

這應該是被重視的感覺吧?

或者…比之更甚。

 

 

「然後,他就生氣了。」里斯以困惑的神情述說當時發生得事情,無奈的看著兩個雙子神社的主人希望他們可以協助他釐清思緒,因為接下來的幾天阿修羅的心情很差,完全不想跟他說話,他怎樣死纏爛打也無法從他口中得到更進一步的解釋。

雖然雙子神社也很常會有人類來哭訴感情的相關委託,但他們並不需要真的去解決,這方面的經驗也少得可憐,所以兩位雙子只能沉默的看著他良久,顯然也無法給他什麼好的建議。

 

里斯的那番說辭確實是神祇們會做的選擇,對於人類來說比起懲罰或是不聞不問要好多了啊?

「呃、人類的感情本來就很複雜...與其深究下去,不如還是找其他方法讓他開心吧?」這是弗雷特里西雙手環胸苦思之後的結論,伯恩哈德以點頭表示支持。

里斯無言的看著他們兩已經開始討論哄人類開心的方法,他深深認為找同樣身分的人探討問題果然是個錯誤,所以他轉頭看向借居於神社的付喪神,期待有更好的答案。

 

「我勸你別太投入在人類的身上,你這樣只會變得越來越像人類,那可不是好事。」察覺到里斯的視線,阿奇波爾多斜靠著大樹這麼回應,畢竟也是他的經驗談。

跟人類牽扯太深的傢伙都沒什麼好下場。

 

「但是…」里斯低下頭很介意的樣子。

不希望他露出那樣的表情,不想讓他再次有那樣的感覺,如果知道原因就能夠回避。

能待在他身邊的時間不多了,不想那樣傷害他。

「唉…那換個人去問吧。」阿奇波爾多壓低帽沿給了這個建議。

「人類這種生物呢,常常對於親近的人無法說出口的答案,對陌生人卻會願意開口,可以試試。」

「喔喔喔喔!那麼我去吧,前輩。」弗雷特里西立刻自告奮勇的接下了這個任務,所有人有些不放心的看著他。

「這什麼眼神!總不好讓柏恩去吧?阿修君又沒見過伯恩。而且阿奇波爾多還受著傷呢!」里斯為難的看著沉默寡言的伯恩哈德只好勉強同意了這個方案。

 

 

隱隱作痛。

右手腕的骨頭傳來陣陣的刺痛感,是前幾天訓練時傷到得嗎?

阿修羅轉了轉右手腕疑惑得這樣想,但疼痛感不大,外面看起來也沒有傷口,應該休息幾天就好了。

「晚上好。」突然出現的聲音讓阿修羅嚇了一大跳,他看向從窗口跳進來的弗雷特里西戒備的看著他。

「別緊張啦!我只是來…陪你聊聊天的!」嗚嗚,沒有前輩就這種待遇,我好歹也是神社的神靈耶!弗雷特里西欲哭無淚得這麼表示。

 

「聊什麼?」阿修羅半信半疑的看著他,顯然不太相信。

「啊、就是那個…」前輩想知道你前幾天生氣的理由…真的理由當然不能直接這樣說啊!弗雷特里西尷尬了幾秒鐘,看著眼前得人面色越來越不善,他只好先提起別的話題,例如接下來三天後他們神社為了慶祝里斯的生日會舉辦慶典之類的。

「三天後…?」意外的阿修羅露出有些驚訝的表情。

「喔,對呀。今天是新月,這次決定是在新月後三天,畢竟前輩也不太清楚確切的日期,只說好像是在峨眉月的那天。」弗雷特里西詳加解釋,阿修羅低下頭露出沉思貌。

 

…今天的時間已經晚了,看樣子只好明天去市集看看了。

但是那傢伙到底喜歡什麼啊?

 

「神都喜歡什麼?每個人都不同啊,像我就比較喜歡酒,伯恩就比較喜歡咖啡…這麼說起來前輩好像沒什麼特別喜歡的…」弗雷特里西雖然很想替他解惑,但很可惜他對這方面也不會太注意,畢竟供品有什麼就會吃什麼,不吃也不會怎麼樣,神祇對這方面的要求是很低的。

沒有得到有用的訊息。阿修羅困擾的皺起眉,弗雷特里西在一旁輕笑出聲,獲得阿修羅不悅的白眼一枚。

「啊、抱歉抱歉。我想前輩不需要那些虛禮的,只要你人去他就很開心了。一直都是這樣的。」

 

「誰、誰要去啊!我只是!想說…不要那麼失禮!」被看穿想法的阿修羅面紅而赤的反駁。

一番雞同鴨講之後,弗雷特里西總算搞懂在人類的世界生日是要送禮物的習俗,他很神經大條得表示要幫阿修羅去調查前輩到底喜歡什麼東西,被大驚失色的阿修羅緊張得阻止。

「不能讓他知道!」

「欸?為什麼?讓他自己選比較快吧?」弗雷特里西又露出不解的表情,阿修羅沉默了好半晌才把以前魯卡大公曾說過得話拿來說明。

「先、先知道的話就…就不是驚喜了。」

 

那時他接到必須包裝繁複禮物的任務忍不住抱怨:反正最後都是要拆開的東西幹嘛要包得這麼複雜!

那個老頭露出一副你果然還是小鬼的表情,發表了一番高論,他只記得總結的那句話而已。

 

弗雷特里西這才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後,一邊記下送禮物必須讓收禮者感到驚喜之類的沒用資訊,一邊正經的表示他絕對會幫阿修君保密之類的保證,如果有需要幫忙的地方,儘管提出。

完全忘記他來這邊得主要任務。

在阿修羅表示作為交易,他會提供宴會用的酒之後,弗雷特里西就興高采烈得回去了。

 

「所以你什麼也沒問到。」在弗雷特里西支支吾吾了十分鐘,伯恩哈德幫他弟弟下了這個結論,所有人以果然不該相信你的表情這麼看著他,讓他頗為尷尬。

「算了,我先回去了。」里斯嘆了一口長吁無奈得這麼表示。

「喔…」把任務搞砸的弗雷特里西應了一聲。

啊、這麼說來阿修君要買禮物的話,前輩不就不能跟在旁邊了嗎?會被發現啊!

嗯…只好明天再去打擾了。弗雷特里西這麼想。

 

 

阿修羅無預警得提出了三天休假,讓領主有些意外,不過為了怕他做什麼危險得事情,所以連帶李德也一起放了假,然後阿修羅就破天荒問李德附近有幾個市集,要他詳細畫出地圖並且大概調查市集是在賣什麼,李德以為這是要了解風俗民情之類的任務,不疑有他的跑去調查。

接下來就是要解決最大的麻煩。

 

「叫我不要跟著你是什麼意思?」最大的麻煩在他提出要單獨行動的要求後,立刻大發雷霆。

「你是忘記上次的教訓了嘛!」蛇妖那次就是因為他們分開行動,才導致阿修羅受了無法彌補的傷,他說什麼也不會在犯下同樣的錯誤!如果只是留在房間內在他的隔絕結界下還好說,結界又不能移動,阿修羅又不會在遇到的危險的第一時間內就召喚他,他完全無法放心!

 

…不得不說這真是個合理的推論。

阿修羅心不在焉得在內心表達認同,但這對現況沒有幫助。

當他還在絞盡腦汁想給一個可以被接受的理由時,里斯又一本正經的開口了。

「而且我不想再跟你分開了!」他迎向阿修羅的目光以絕不會退讓的語氣這麼說。

 

這、這傢伙!上次才說過那種話,現在還敢說得這麼振振有詞!

阿修羅瞪著眼前的人雖然有些火大,但他還是不爭氣得覺得臉頰有點燙。

可惡,這時候不能妥協!到底該怎麼辦?

 

「那我就陪你們一起去吧!阿修君。」弗雷特里西不知何時出現的,趴在窗台上用著別有意味的表情這麼提議。

「你怎麼會在這裡?」里斯看向弗雷特里西露出古怪的神情。

「因為我剛好有事要巡視一下街道,就讓我跟著你們吧。」弗雷特里西不動聲色朝阿修羅眨了眨眼,表示轉移注意力就交給他了。

「蛤?這怎麼可能!阿修羅就說他不要我跟了…」里斯試圖向他解釋現在的情況,結果阿修羅居然就這麼同意了。

「那就這樣吧。」阿修羅淡然的表示,便轉身準備外出的物品,留下目瞪口呆的里斯跟憋笑到肚子痛的弗雷特里西。

 

 

 

「你們之間絕對有什麼交易,對吧?」里斯心情不佳的質問著站在自己旁邊的弗雷特里西。

「怎麼會呢?我們只是在昨天建立良好的友誼而已。」弗雷特里西雖然嚇出一身冷汗,但還是攤攤手故作鎮定的胡扯。

因為阿修羅的要求所以他們兩人是站在離阿修羅稍遠的屋頂上,這邊雖然看不太清楚阿修羅在做什麼,但至少人在自己視線範圍內,還可以保障安全,所以里斯只好勉強同意這麼方案。

雖然是充滿著殺氣的瞪著弗雷特里西答應的。

 

「嘛、話說回來,你不覺得空氣中的妖氣變濃了嗎?」弗雷特里西為了避免自己死於非命趕緊轉移話題,雖說是個藉口但也是最近伯恩很介意的地方,他也順道過來調查一番。

「這不是廢話嘛!先前才有一大堆小妖聚集在阿修羅的房間,肯定是因為聽到傳聞來一探究竟的湊熱鬧妖怪吧?」里斯沒好氣得這麼回覆。

「那些小妖的妖氣在我們神社的掌管範圍內是不可能累積這麼多的。」弗雷特里西一派嚴肅的否定他的推論。

 

里斯聞言愣了幾秒,隨即屏息稍微收斂自己的靈氣,確實感覺到空氣中妖氣變重了,但並沒有感覺到明顯的氣息。

「可能是有大傢伙混進來了吧?目前沒有動靜。」里斯壓低聲音這麼回應。

「啊、我也是這麼想。在他們開始行動之前,總之還是得做個預防才行。」

 

 

阿修羅拿著李德給得清單穿梭在街道中,李德緊張兮兮得站在一旁,一邊警戒著周圍,一邊看著眉頭深鎖得阿修羅,擔心自己是不是沒找著阿修羅大人想要的東西。

總覺得實用禮物好像不太適合那傢伙。

阿修羅看著眼前脆弱的陶瓷品想著那笨手笨腳的神祇小心翼翼得捧著的模樣就覺得好笑,不過摔壞了也很麻煩就是了,所以他默默站起身決定繼續前往下一攤,沒注意到唇邊的淺笑已經讓一旁得隨從驚嚇成石雕。

 

阿修羅大人居然笑了。

這可是件奇觀!畢竟來到這裡已經一年多,從來沒見過阿修羅露出那樣的表情。

這絕對可以拿來跟米德炫耀一番!!

…但是阿修羅大人到底是要找什麼呢?

當他陪著阿修羅大人繞過大街小巷了好幾圈,終於忍不住把疑問提出來。

 

「給神社的禮物?您是指供品嗎?那樣的話要不要先去神社參考看看呢?」李德聽完阿修羅省略很多的回應後如此建議。

「…這邊有神社嗎?」雖然跟事實相差十萬八千里,但阿修羅決定將錯就錯也不想給更進一步得解釋。

「是有幾個,雖然已經沒落很久了,但在特別節日還是很多人參拜。離這邊最近得應該是」李德便帶著阿修羅離開市集,離城裡有段距離的地方有個位於山坡上得古老鳥居,鳥居前的白色石階一路延伸至山下,兩旁都是茂密繁盛的樹叢,看起來確實是個人煙稀少的地方。

 

阿修羅踏上石階時感覺到一股微薄的能量從身上透過去,他疑惑得看向李德,但李德沒什麼反應,應該是無害的結界吧。畢竟是神社,沒有才奇怪。

神社的門口剛好站的一位老婆婆正在掃地,她看著兩人露出有些訝異的表情。

「唉呀呀…真是稀客呢。是來參拜得嗎?」她露出和藹的笑容這麼詢問。

「啊、只是隨便看看。」李德露出有些尷尬的笑容這麼回應,老婆婆也沒說什麼,行了禮就繼續去掃地了。

 

古色古香的神社內沒有其他人,卻感覺到微弱的氣息,阿修羅稍微留了神,他眼角瞄了瞄神社外還老神在在得守護神們,不動聲色得環顧四週。

會是這座神社的神祇嗎?可是完全沒有感覺到如同神祇般的溫暖氣息…現在引起騷動得話,外面那些白癡守護神恐怕就會衝進來了,假裝什麼都沒察覺好了。

他走向一旁的水手社,正準備拿起勺子洗手時,有個雪白色的頭髮從頭頂上掉落了下來,讓他整個人僵住了幾秒鐘。

 

「哼哼,你果然感覺得到我啊。」一名少女的聲音帶著得意洋洋得笑聲這麼開口。

「…有什麼事嗎?」既然被發現也沒辦法,但他還是沒有看向少女,低頭用勺子沾濕左手。

「這是我的問題吧。外面那兩個傢伙是你的守護神吧?有守護神在身旁護著得人類,跑到別人的神社做什麼?」少女的聲音帶著一絲玩味,阿修羅拿著勺子的手頓了頓,疑惑的回嘴。

「別人的神社?」也就是說她不是這邊的神祇?

 

「你這個人意外的很敏銳呢。沒錯,我不是這裡的神祇。」少女勾起微笑飄浮在空中老實的承認。

「這裡的神祇為了挽救我的瀕臨崩潰的靈魂已經耗盡力氣消失了,只剩我留在這裡。」

阿修羅默默放下了水勺,既然神祇不在也就不需要這些禮儀,他抬起頭第一次仔細端詳眼前的少女。

少見的雪白長髮,不過十五、六歲的樣貌,毫無靈氣也沒有冰冷如霜的妖氣,只是個人類的靈魂?

但他記得瀕死的靈魂應該會有死神來接走才對吧?至少基度那次就是這樣。

 

「說是人類也不算是呢。我能夠被稱人類的部分只有留在這裡的『靈魂』而已,我的身體受了詛咒化為了妖怪,被封印在這座神社底下,這裡的自然靈耗盡力氣才挽留了我的靈魂,但我不想見到死神,臨終的願望形成了這個如同禁制般的結界,任何神祇都踏不進來的,包括你的守護神。」少女玩著自己的雪白長髮以事不關己的態度解釋完,看著微微蹙眉的阿修羅再次笑道。

「所以,我已經很久很久很久沒有跟人類聊天了,其他人都看不到我。妖怪跟神祇又進不來,你就稍微陪我聊聊天吧。」

少女露出毫無惡意的純潔笑容。

結界內的氣壓壓迫下來,一旁的李德與老婆婆立刻毫無抵抗得昏厥在地,結界封閉了起來,守護神的身影也消失在神社外圍。

 

糟了。看似如此危急的狀況,阿修羅的腦袋卻不合時宜的想著:搞出這種騷動恐怕今天一定得買好禮物!同樣的招式對那傢伙可沒用。

「欸-你居然一點也不緊張呢。」少女趴在屋頂上低頭看著他,露出頗有興趣的表情。

「…既然妳在這裡覺得無聊,幹嘛不讓死神帶走妳?」一想到晚點要安撫某個麻煩的傢伙他就忍不住重重的嘆氣。

「因為我不想見到我哥哥。」少女露出黠慧的笑容這麼回應。

 

生前病懨懨的身體就如同破布般只能在風中隨風飄盪,既無法品嘗微風的滋味,也留不下任何東西。

一直都很想死。

一直嫉妒著身體健壯的哥哥,明明可以丟下她不管,卻為了她的病四處奔波賺錢,只希望能看好一點的醫生。

她是他的負擔。她很清楚,但她卻無法逃脫。

只能一次又一次的強撐起微笑,裝成一個善亮的妹妹說些溫柔的話來安慰他。

 

越接近死亡的時刻,她終於受夠了。

她開始怨恨著一切,怨恨著那些可以擁有正常人生的其他人。

怨恨將她束縛於此卻對她悲慘命運毫無幫助的哥哥!

那些怨恨招來了妖怪。

她的病情變得越來越嚴重,妖氣纏繞的空間變得越來越沉重,讓她呼吸困難。

但她還是記得最後一件事。

 

『抱歉…抱歉!梅莉亞…』鮮血從自己的口中噴出,哥哥的臉龐流滿著淚水,一把匕首插在自己的胸口,鮮血染紅了哥哥的手指。

『別擔心,梅莉亞,我會跟著妳一起去。』哥哥露出悲痛欲絕的表情,但卻又帶著如釋重負的嘆息。

啊啊、她突然搞懂了什麼。

 

強烈的妖氣讓人類最深最黑暗的願望浮現。

這才是哥哥真正的願望。

她想放聲大笑,但卻只能咳出鮮血。

盤據在周圍的妖怪瞬間衝向了她,將她啃蝕殆盡。

 

她被吞噬了。

 

在漫長得黑暗中沉睡,她沒有意識、空燙燙的身體只剩下對世間的怨恨,化為了妖怪。

她不知道從那之後過了多久,當她在次看見光芒的時候,是那有著灰白髮毫無表情的死神將她從妖怪的軀殼拖出,自然靈將化為妖怪的『自己』封印在神社之下,用自己的靈氣挽救著她的靈魂。

『跟我回去吧。布列依斯在等著。』那名灰髮青年如公式般的口吻這麼開口。

當那熟悉的名字傳入自己的耳朵中,她下意識產生排斥。

『我不要!』不要回到那個人身邊,不想再看到他!

那個人看的不是我!保護的也不是我!只是他理想中的『妹妹』而已!

 

自然靈的最後靈力回應了她的願望,如同禁制般的結界誕生,將那死神隔離於遙遠的神社之門前面。

這樣就行了。

這樣就能做『梅莉亞』了。

真正的…自己。

 

很久很久以後她聽見了精靈們的耳語才知道,她的哥哥一直在等她回來,在冥府成為了審判官,只為了尋找她的靈魂。

不過這些都跟她沒關係了。

 

她閉上眼,讓周圍恢復一片黑暗。

 

 

「怎麼回事!?」神社的異動讓里斯跟弗雷特里西大驚失色,雖然想衝進去找人但卻沒辦法再越雷池一步,神社的外圍沒有什麼變化,但在裡面的人卻全都不見了!

「我記得這座神社沒有神祇才對!妖怪是不可能進去的,難道有別的神祇嗎?那也不可能動用這種手法吧!」弗雷特里西緊張得這麼分析,一旁的里斯完全失去耐心,直接伸手幻化出火焰之劍,但他正想砍下去之時,結界的外圍居然出現了銀色的鎖鏈直接將他的劍反彈回來,讓他只能慌慌張張的住手。

 

「禁制?這是人類設的嗎?這個區域不可能還有修道者啊!」弗雷特里西整個被搞糊塗了。

「呿…」里斯咬牙看著神社入口卻束手無策,只能緩緩鬆開手上的劍,讓它自然的從手中消失,目前他施下的守護術法完全沒有動靜,應該是沒有危險,但心情卻還是浮躁不安。

總覺得有些不好的預感,通常神靈會有這種感覺都不是錯覺,反而是一種預言。

 

但…現在也只能等待了。

 

 

「蛤?給守護神送禮物?」少女自稱為梅莉亞,沒有多做其他的解釋,直接問了阿修羅跑來這裡的原因,少女等了半天,結果只得到這個匪夷所思的答案。

「神本來就不需要什麼東西吧,就算你不做什麼,祂們也會一直保護人類,一直都是如此。」梅莉亞壓著自己的胸口,想起拯救了自己的自然靈,溫柔得接受了她無理取鬧的願望。

那個自然靈守護著這裡的人,卻為了她捨棄了自己的性命,作為交換,所以她也會守護著這裡。

「…我不想要他的保護。」阿修羅挑起眉略微不悅卻堅定的回應,梅莉亞瞪大了眼睛有些意外。

「…為什麼?」梅莉亞露出不解的神情,有些猶豫的反問。

「因為…」他垂下眼簾輕聲低語,他沒有出聲,但梅莉亞卻讀懂了他的唇語,所以她的表情也變得更加震驚。

 

既虛幻又脆弱的人類,總是、總是支取得一方!

他們的祈禱是為了讓自己的生活更好,為了獲得更多更多的好處!

她能明白的,因為代替了自然靈留了下來,所以她一直看著來參拜的人類,她很清楚。

 

但眼前這個人卻走著與別人截然不同的路。

她不能理解那種心情,卻打從心底感到恐懼。

 

「聊也聊夠了,妳可以放人了吧?」阿修羅轉過身輕描淡寫的結束了話題,拖太久的話,外面那傢伙的耐心可沒那麼好。

「…等等。」梅莉亞低聲的喚住了阿修羅輕聲開口說了兩個字。

「願望。」阿修羅疑惑的轉過頭。

「對祂們來說你跟任何世間得任何一個人沒什麼不同,只要呼求他們就會伸手,只要祈求祂們就願意捨身。即使如此你也還是想給禮物的話,那就跟我來吧。」梅莉亞跳下屋簷,站定在他面前確認似的開口。

 

沒什麼不同。

為什麼是他?他沒有問過。

或許那個傢伙確實是這樣想的,但是結果不會改變。

所以他看著眼前的少女給了肯定的答案。

 

「我記得是在這裡。」梅莉亞帶著他朝神社內飛去。

老舊的神社內部被打掃得乾乾淨的,應該是老婆婆的功勞,少女走在木板上,帶著他走向後院,那邊還有一個小屋子,看似好像是倉庫。

少女直接穿過了門,要他把門打開。

阿修羅愣了幾秒鐘,還是照著她的話把倉庫的門推開。

 

「咳、咳!妳要找什麼?」阿修羅被灰塵嗆了幾聲,連忙揮手將眼前的灰塵拍開。

「是這個。」少女停在一個大約兩個手掌那麼大的紅色箱子前,示意他打開。

如果不幫忙恐怕會拖更久。懷著無奈的心情,阿修羅認命得蹲下身打開那髒兮兮的盒子。

盒子內鋪著紅色的絹布,上面擺著一個碧綠色的勾玉,中間穿過了漆黑的細繩,精工相當細緻。

 

當阿修羅在沉浸於這難道是古代的神器,或許是幾千年的古董之類的幻想時,梅莉亞很不給面子得潑了冷水。

「那是老婆婆自己做的飾品,打算用來賣錢啦!這邊很多,你手上那個是她第一次沒經驗做的,用的是貴得要死的翡翠,她也就捨不得拿去賣,是這倉庫裡面唯一一個比較昂貴的東西了,就當禮物送給那個守護神吧!啊、記得付錢就是了。」梅莉亞挖了挖耳朵事不關己的如此表示,完全不知道她已經把這間神社的名聲降到了最低。

 

雖然非常無言,但卻是個無可挑剔的禮物,所以阿修羅嘆口氣乖乖掏錢投進香油箱。

「盒子就別拿了,你得戴在身上。」梅莉亞阻止他拿起盒子的動作這麼囑咐,阿修羅拍了拍手,滿手的灰塵讓他皺起了眉。

「你把盒子從這裡帶出去,難保不會被當成小偷。我已經解開結界了,他們很快就醒來。」梅莉亞再次這麼提醒,阿修羅只好默默將盒子放回原處,先去洗完手將勾玉戴到自己身上,藏進藍色圍巾中,再默默關上盒子。

 

「阿修羅大人!您沒事吧?」李德的聲音遠遠傳來,阿修羅連忙關上倉庫的門,正想跑去會合之時,梅莉亞的聲音從背後幽幽的傳來。

「你的願望,不要忘記了。」

「嗯?」阿修羅疑惑的轉過頭,但身後已經不見少女的身影。

 

…願望?

 

天空突然開起下起了細雨,讓他也無法多做停留,只能跟著嘮嘮叨叨得隨從離開神社。

「剛剛好像被襲擊了,連老婆婆都突然昏厥!阿修羅大人您沒事吧?」

「沒,難道不是中暑嗎?」雖然現在下起了雨,但剛剛太陽還是很大的,李德疑惑得閉嘴思考這個可能性。

阿修羅壓著圍巾內的勾玉確認它的位置,懷著終於可以回去城裡的心情踏出了神社大門的瞬間,直逼而來的殺氣讓他愣了幾秒。

瞬間從眼前出現的漆黑龐然大物張開了血盆大口,震耳欲聾的尖銳叫聲讓他的動作遲了幾秒。

 

「阿修羅!」里斯氣急敗壞的吶喊聲讓他總算回過神,比他先一步動作的是來自左手背上的紅色刻印,守護術法發動擋下了第一波攻擊。

「李德!有敵襲,你先回城內告訴阿雷德做準備!」阿修羅拔出五月雨砍飛另外一個前來襲擊的小妖急忙的下命令,然後跳上一旁的樹木,一會兒就不見人影。

「咦?是、是!」李德當然完全感覺不到妖怪們的氣息,但阿修羅大人的動作似乎是發現了敵人,他只好照著他的命令回城裡。

 

「我就在想牠們潛伏在這裡幹什麼,原來目標是阿修君嗎?」弗雷特里西俐落的揮動雙劍將一個個衝向阿修羅的妖怪們切成兩半。

「…到底想幹什麼!」雖然想知道牠們真正的目的,不過現在不是深究的時候,里斯操控火焰將擋下他路的妖怪全部燒成精光,追在阿修羅身後。

 

阿修羅穿梭在樹林間一邊躲開攻擊,一邊對付從剛剛就一直追著他跑得漆黑大妖,綿綿細雨讓視線變得有些模糊不清,但還是可以看出眼前妖怪的體型至少有兩個三個人類這麼大,以身形來看似乎是有點類似魚類,但又有細長得手與腳,長長的尾巴又類似爬蟲類,看似笨重的體型,速度卻滿快的。

被五月雨砍傷的傷口雖然流著鮮血卻也正以極快的速度慢慢癒合,冰冷得妖氣沒有上次的蛇妖來的濃厚,那麼…

 

阿修羅握緊著劍一邊盤算著體內里斯傳給他的靈力,將一小部份注入於五月雨的刀身中,劍身隨著靈氣微微發光,他停下腳步正對著直撲而來的妖怪,妖怪張大嘴似乎是想把他一口吞下,在千鈞一髮之際,他突然轉身避開了妖怪的衝擊,打橫著刀身將它刺入妖怪的身軀,大量的鮮血噴出,妖怪發出慘烈的叫聲如同嬰孩般尖銳,阿修羅拔出劍正想給與他最後一擊的時候,右手腕突然傳來痛入骨髓般的疼痛,他連五月雨都拿不穩,被發火的妖怪撞下樹。

 

可惡。明明就差一點。

阿修羅試著穩住身子但右手卻完全不聽使喚,只好伸出左手想先抓住從空中掉落得五月雨,視線卻看到正朝自己衝過來的里斯,里斯的背後還有幾個妖怪在虎視眈眈。

一切得畫面突然像是慢動作,視野變得格外清楚,里斯的手伸了過來差一點就能碰到他,但是那把劍…那把五月雨會傷到他!

他立刻放棄拿回自己的刀,揮手將五月雨打飛,捕捉著周圍的靈氣,在里斯拉住他手的瞬間,凝聚的靈氣擋下正欲偷襲的妖怪。

 

里斯露出微訝的表情,但現在不是驚訝的時候,他摟住阿修羅的腰將他拉進懷裡,火焰環繞在他們周圍形成防護網。

周圍的溫度升高了幾度,如同地獄般的火焰幻化為數百條有意識得火蛇,將周圍想要攻擊的妖怪,連同空中想撤離的妖怪們一同捲進火海之中,全部燒盡。
空氣中帶著燒焦般的氣味與雨水被火焰蒸發的蒸氣,煙霧迷漫。

 

兩人緩緩落地,剛剛那隻攻擊阿修羅的黑色妖怪已經不見了,周圍沒有其他氣息,不是都離開了就是都消失了。

使魔嗎…里斯沉下臉這麼推測。

那種程度的力量恐怕是某個大妖怪的分身,目標是阿修羅…嗎?不知道有什麼目的。

「沒事吧?」里斯確認周圍沒有危險後,才緩緩鬆開阿修羅。

「嗯…」阿修羅下意識轉了轉右手腕,發現已經可以動了,疼痛感也不翼而飛。

 

「剛剛在那間神社發生什麼事了?為什麼突然會…」里斯連忙想問起那間有著奇怪禁制的神社,弗雷特里西正好找過來,打斷了他的問句。

「總算清完了,你們還好吧?」弗雷特里西把其他的妖怪解決掉才跑來。

「那個黑色鯰魚應該是使魔,有麻煩的高階妖怪想殺阿修羅的樣子,也不知道目的是什麼。」里斯擦了擦從臉上掉落的雨水這麼說。

「牠們才剛剛被殺的片甲不留,短時間應該不會有動作,倒是剛剛那個禁制還比較可疑…」說到這裡,兩個人又同時看向了阿修囉,似乎是想要一個合理的解釋。

 

阿修羅只好簡單說明裡面有個被自然靈救下的人類靈魂,因為很討厭死神,所以施下了不准任何神祇進來的結界,因為很無聊就把他困在裡面陪她聊聊天而已。

「居然可以這樣嗎?人類真是太不可思議了。」弗雷特里西顯然對於這手法嘖嘖稱奇,里斯皺起眉沒有任何表示。

「那麼還要去哪裡逛嗎?」弗雷特里西好整以暇的看著阿修羅這麼詢問,里斯立刻臉色大變的想要阻止,但他還來不及說什麼,阿修羅就當機立斷的表示要回去了。

「不了,可以回去了。」阿修羅拔下自己溼透的頭巾以篤定的語氣這麼開口,里斯露出有些訝異的表情但這種情況正合他意,所以還是閉上嘴沒說什麼。

 

弗雷特里西微微一笑表示那就這樣吧,里斯不悅的瞪向他,弗雷特里西連忙表示要回去跟伯恩說明這邊的狀況,一溜煙就不見了。

阿修羅這才走去撿起剛剛被自己丟出去的劍,里斯愣愣的看著他的動作,這才猛然想起當時阿修羅那突兀的動作。

原來…是為了不讓他被五月雨傷到嗎?

 

「…不是要回去?你愣著發什麼呆?」阿修羅收刀回鞘向前走了幾步,卻沒感覺到近在咫尺的氣息,回頭看著發呆的神祇沒好氣得發問。

「嗯,我只是在想你有時候滿可愛的。」里斯遮起唇邊的笑意直率得回應,里斯走到他身邊,用眼神暗示他腰間的劍。

「胡、胡說八道些什麼啊!你是白癡嘛!」阿修羅硬撐著表情,裝作什麼都不知道,但臉頰泛起的紅暈即使雨水也無法遮掩。

 

里斯脫下他的白色外衣,套在阿修羅的頭上幫他遮起雨,他露出一抹微笑,摟著冷得發抖的阿修羅默默踏上回家的路,阿修羅有些不自在得扯著自己的圍巾,死都不肯跟自己的視線交會。

里斯看著他露出寵溺似的表情,宛若自言自語似的輕聲說了一句話,阿修羅微微一愣,被磅礡雨水遮蓋的言詞他沒聽能聽見,卻清晰的迴盪在他的心中。

 

『就因為你總是這樣子,所以我才無法放著不管啊。』

 

就如同剛才一般。

-連結…

 

 

 

回到城裡也免不了要跟被調開的李德與緊張的輔佐官解釋,因為編一個可信的謊言很麻煩,他決定直接說實話。

「遇到三公尺長的大鯢?!」兩人難得異口同聲的驚呼。

「應該是。總之是一條很大隻黑色兩棲類。」阿修羅簡略的解釋,輔佐官古怪的皺起眉似乎是不太相信,李德則是開始推測這麼大的體型應該已經成精了,還開始思考會不會對城裡的人造成影響。

阿修羅聳聳肩沒有加入討論,只說句現在沒事了,就自顧自的回房間。

 

全身濕淋淋畢竟還是有點冷,正當他想拉下圍巾時,猛然想起戴在脖子上的勾玉,連忙停止了動作,他心虛得看了里斯一眼,里斯正以非常期待的閃亮亮雙眼看著他。

「…幹嘛?」他瞬間有種不妙的預感。

「要一起洗的意思嗎?」里斯的表情興奮的像是聽到可以出去遠足的小孩子。

「才不是!」阿修羅羞憤得瞪了他一眼如此反駁,默默決定進廁所再脫衣服,無視某個瞬間失落的傢伙。

 

 

翠綠色的玉石在水中散發著淡淡的光輝,因為考慮到玉石好像不太耐高溫,所以只是把它泡在冷水裡而已。

雖然戴在身上比起拿著盒子較不容易被發現,但睡覺跟洗澡的時候就不太方便了,幸好只需要再忍兩天就好了。

阿修羅嘆了一口氣,穿好和服後,將勾玉從水中拿起來小心翼翼的擦拭乾淨掛回脖子,用毛巾遮掩著出浴室,然後把那還在鬧彆扭得笨蛋守護神推進去洗澡。

 

輔佐官很貼心的送來了熱茶與晚餐,還有最近的報告書,不過都是些無傷大雅的報告,最大的麻煩已經解決掉了,最近應該可以輕鬆點了。

阿修羅邊翻著報告書,伸手拿起一旁的熱茶。

明明感覺到茶杯的溫度,卻感覺不到它的重量。

刺痛感襲來的瞬間,他下意識想接下那個失去平衡的茶杯。

玻璃碎裂的聲音聽起來像是另一個世界的聲音,就連痛覺也是那麼模糊不清。

 

「怎麼了?阿修羅!」聽到聲音得里斯急急忙忙得從浴室衝了出來。

阿修羅有些發楞著看著掉在地板上的碎裂茶杯,被碎片割傷的掌心流著血,一滴一滴得落在碎片上,被灑落茶水燙傷的地方也紅腫了起來。

「發什麼愣啊你!過來!」里斯緊張得蹲下身,先將手掌上的碎片一個一個得撥掉,本來想使用靈力治療傷口的,但傷口卻遲遲無法癒合。

「…怎麼回事?」里斯總算注意到有些不對勁,注入些許的靈氣,但完全找不出任何奇怪的地方。

 

阿修羅的靈氣沒有損耗得更厲害,先前才用掉了靈力不可能到現在還無法進行補充,他的身體肯定出了什麼狀況,查不出原因讓里斯異常得煩躁。

里斯臉色難看得一邊思考,一邊回歸原始的治療方法,用繃帶包紮起阿修羅的手掌,將小小的冰袋壓在他手上。

 

「別那麼緊張,只是被玻璃割傷而已。」阿修羅一臉平淡得這麼回覆,默默接過冰袋。

「不是那個問題!」里斯著急的這麼反駁,抓著他的手隱約帶著顫抖,好像是在害怕什麼東西似的。

「那是什麼問題?」他這麼一問,里斯反而冷靜了下來。

詛咒得事情又不能明說,在找到解決方法之前,他豈能自亂陣腳?

「…身體,還有哪裡痛嗎?」里斯放緩語氣,一臉擔心的看著阿修羅如此確認。

 

阿修羅下意識再次動了動包起繃帶的右手,方才宛若刻入骨髓般的痛覺再次煙消雲散,看著里斯異常擔心的表情,他回答了他想聽的答案。

「沒事。」里斯似乎是鬆了一口氣,隨即以認真的口吻補上一句。

「如果一有不舒服,你一定要馬上告訴我,知道嗎?」

「…嗯。」他猶豫了幾秒,最後還是輕點了頭作為應允。

下次。

如果還有下次的話,就告訴他。

或許只是扭傷而已…不需要讓他白擔心。

 

 

「為什麼在室內你還要帶著圍巾啊?」因為右手現在不方便,所以里斯就自告奮勇得要餵他吃飯,阿修羅猶豫了半天,最後只能妥協得起身把脖子上的毛巾換成了圍巾,引來了里斯的懷疑。

「這…你、你不用管。」阿修羅有些尷尬得移開眼神,因為想不出什麼好藉口,也只好這麼說。

「可是,現在不是很熱嗎?人類太熱的話不是會昏倒嗎?」里斯困惑得提出疑問,被阿修羅瞪了一眼。

 

「把湯匙給我。」阿修羅朝他伸出手,里斯立刻妥協。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不問就是了。來,啊-」里斯討好似得挖了一口飯湊近阿修羅得嘴邊,搭配那像是哄小孩似的台詞,讓他瞬間滿臉通紅。

「你、你能不能閉嘴!」

「人類餵小孩的時候不都是這樣嗎?又是哪裡做錯了啦!」

「我到底是哪一點像小孩!」阿修羅再次瞪著眼前的白癡守護神發火,沒想到里斯一臉理所當然的表示。

「以十九歲來說確實是孩子啊?」

「我不吃了,你自己去吃!」阿修羅難得非常符合年齡的鬧彆扭,里斯在心中嘀咕一句,這到底是哪裡不像小孩啊。

 

「你有種給我再說一次!」阿修羅扯著他的衣領大吼,里斯慌張得拉著他的手勸告。

「你還有傷啊,別亂動…咦?」里斯講到一半突然發現到不對勁的地方,他剛剛應該沒說出口吧?

他狐疑得盯著還在氣呼呼的阿修羅側臉,想著阿修羅生氣的臉其實很可愛。

「你…你這個…」果不其然阿修羅再次朝他瞪了過來,似乎是在想什麼難聽得罵人字眼,害羞得連耳根都紅了。

「你聽得到我的心?」里斯有些訝異得這麼反問,阿修羅明顯一愣但是他沒有很驚訝,顯然是早就知道這件事了。

「什麼時候開始的?」里斯好奇又高興的詢問。

 

人類與守護神連結,其實在立訂契約開始就可以使用了。

但因為阿修羅一直不承認他的守護神身分,所以這個連結一直沒辦法使用,現在卻可以聽見的話,那不就表示阿修羅總算承認他們之間的契約關係?

「…上次…打完那個黑色妖怪…的時候…」阿修羅結結巴巴的解釋,有些覺得不好意思,畢竟偷聽別人內心的話感覺很不尊重,但里斯突然把他抱緊,把他嚇得全身僵硬。

 

「『我的契約者,我的一切是你的,你的願望就是我的願望,我將與你共生死,你可以任意使用我的力量,直到契約得終結。』」里斯的聲音從周圍、從心中響起,帶著強烈卻又溫暖的能量。

這是只有身為自然靈才能使用的契約,一般的神祇無法使用得術法。

因為他們不能隨意拋棄自己的職階,被人類的願望束縛在神社之中,無法獻出自己得一切。

自由之身的自然靈沒有這個限制,終此一生只能對一個對象使用的契約,只要使用了就沒有退路。

但他還是用了。

 

當初的打算其實只是在他身邊待到解開詛咒。

隨著詛咒越來越棘手,他也改變了原本的想法。

人類的時間很短,那麼就陪著他到生命結束吧,到契約結束也不過十幾年的時間。

當發現解開詛咒的方法可能會違背他的意願,他也做好被契約反噬的覺悟,被強制結束契約或是削弱力量還算小事,如果引起了人類的怨恨他會直接消失。

 

如果是為了挽救他的性命的話,承受他的怨恨他也不會後悔。

但這樣的覺悟卻讓他生氣了。

那時候他不能理解他生氣的理由,現在總算可以理解了。

那時候感覺到的重視,不是錯覺。

 

他捨棄了那把最為重要的劍,只為了保護他不要受傷。

 

…沒錯,就是他了。

他擁緊阿修羅,在心中這麼發誓。

就是他了。

 

 

 

不知道是不是里斯做了什麼,連結的感覺比之前要來的強烈,現在他能夠更加明確的感覺到里斯的存在。

真要形容的話,以前的感覺是類似虛無飄渺的微弱氣息,他知道他在那裡,但也僅此於此。

但現在的感覺就是周圍只剩里斯一人似的,他能最先感覺到他的氣息,即使閉上眼也能清楚的知道他的位置,這一點不知為何讓他覺得有些安心。

 

…當然,這種事打死也不能讓那傢伙知道。

 

阿修羅緩緩睜開眼,看著天花板伸出包紮好的右手,早些時候醫生有過來幫他用儀器檢測,可以確定不是扭傷或是骨頭的問題,表面上來看似乎是只有皮肉傷,但是…

「還疼嗎?」里斯輕輕拉著他伸在空中的手有些擔心得這麼問。

「不,沒什麼。」他淡然回應,抽回了自己的手默默坐起身,腦袋傳來一陣暈沉沉的感覺,恐怕是躺太久了。

他稍微活動了一下筋骨後,便決定著裝外出,畢竟他還有答應別人的事要做。

 

聽弗雷特里西說,為了避人耳目通常神靈與妖怪的宴會時間都是選在晚上,里斯的生日恰好是在朔月後幾天,少了月亮的光害,是個適合欣賞星辰的日子,那天在神靈與妖怪間被稱為「星之宴」。

…這麼說來那傢伙也說過的樣子。

『夜晚的星空在那片森林會格外明亮喔!』

他以雀躍的語氣述說著,露出了神采飛揚的表情,可是唇側輕勾的微笑中卻帶著一絲難以察覺的孤寂。

 

幾百年的記憶與風景,他在夢中看過也體會過,但從未看過那片星空的景象。

那些陌生不屬於自己的情感卻深扎在他心中。

如果真的是那麼美麗的風景,為什麼他卻未曾在夢中想起過呢?

年復一日,盯著同樣美麗的星空,他不可能忘記。

 

顯而易見的道理:因為不想記起來。

 

在歡樂的慶典中,一定很多很多人陪在他身邊吧?

喜歡著熱鬧卻迴避著宴會過後的孤寂。

所以他刻意壓抑下那些情感,用那難看的微笑遮掩著,裝得像個沒事人一樣。

…真是讓人不爽。

 

阿修羅一邊思考著一邊先向酒窖要他們準備答應給弗雷特里西的酒,然後走到食堂要他們準備甜食與食物,並將所有東西放在他指定的位置。
雖然每個人都面露怪異,但也沒人敢發問只好乖乖按照他的命令去做。

「阿、阿修羅大人,如果您有什麼煩惱可以跟屬下說暴飲暴食是很傷身的!」李德一臉彷彿世界末日降臨的建議讓他有點無言,里斯也一臉目瞪口呆的狀態站在旁邊,他不想讀取他心中驚恐萬分的跑馬燈。


「這是要送給別人的,你好好準備一下。」阿修羅也沒解釋什麼,直接這麼命令。
李德再次像個石雕般愣在原地,一臉好奇又莫名的神情,但他沒有勇氣多作詢問,只能乖乖照辦。

「欸欸欸欸!你給弗雷特里西準備了酒!?」里斯總算搞懂那些東西是為了晚上的宴會準備時,首先注意到最恐怖的地方,在得到阿修羅肯定的回應後,里斯瞬間露出了恐怖又麻煩的表情。
果然那渾蛋跟阿修羅有什麼交易啊!為了酒就出賣同伴這樣對嘛!


「…怎麼了嗎?」阿修羅看著里斯些微扭曲的臉疑惑的發問。
「那傢伙發起酒瘋來可是個大麻煩嘛、反正伯恩哈德也在,應該不會有事。」里斯搔搔頭這麼解釋,然後看著他露出了一個滿足的笑容這麼說道。
「所以,你會來。」毫無疑問得肯定句,不知為何讓他覺得臉頰有些燙。

本來想出聲反駁,但是…

 

這次的笑容,卻非常得耀眼。

耀眼得讓他忘了自己想說的話。

 

…搞什麼啊、既然是神明的話,就別擺出這種表情啊。

就像是…許下的願望成真似的表情。

 

 

夕暮的陽光將天空染成橘紅色,餘暉兆落在森林前,阿修羅因為那有些熟悉的景象而微微睜大眼睛,但一時想不起來是自己親眼見過還是在里斯的夢裡見過。

茂密的樹林前有著一間規模不小的木製神社,弗雷特里西在神社前對著他們開心得揮手。

 

被當成山神祭拜的雙子神守護這個地區已經幾百年,原本是沒有神社的,但隨著戰亂與災難的增加,來祈求得人民變多了,為他們建造了神社,隨著雙子的力量逐漸增強,神社也被陸續改建到現在這個樣子。

至於為什麼是雙子神,傳說是因為當時被作為御神體的玉石,在搬運的時候裂成兩半,不管換了好幾顆玉石都會裂成兩半,搞得當時得人們很疑惑又懼怕,詢問了恰巧路過的修道者,修道者看著無奈的雙子神,這才對著人民說明是因為有兩個神明,御神體需要兩個,這才解決了這個麻煩。

 

「…該不會是你弄斷的?」阿修羅聽著里斯解釋這座神社的由來後,他看向蹲在地上的弗雷特里西這麼詢問。

「才不是!一顆玉石根本無法承受我跟伯恩的力量,所以才斷掉的啊!我才不是想要惡作劇咧!」阿修羅的表情就像是譴責似的看著他,弗雷特里西連忙喊冤。

「正確來說也不是我們的力量增強,而是因為當時神社的範圍剛好在前輩沉睡的地方,一般的妖怪都不敢接近才會造成這樣誤解,不過魔物那時候就沒辦法了,異界魔物什麼的,超級麻煩!」弗雷特里西回想起當時的狀況忍不住抱怨了幾句。

 

「…你睡在這裡?」阿修羅有些介意得看著里斯問起。

「嗯。因為當時這裡最安靜,那時候這裡沒有人類也沒有其他神靈,妖怪倒是滿多的,不長眼的都被我處理掉後,就很少有人敢靠近這裡。會醒來的最大原因還是那個難搞的魔物害的。」里斯平淡無奇的回憶當時的狀況,那也是幾十年前的事情了。

無視結界的異界魔物,不管殺了再多隻都未曾減少,在他們守護範圍的人類還能保護,但稍遠距離得就沒辦法了。

 

人類在哭喊、在哀求,但他們卻束手無策。

 

「反正都已經結束了。」阿修羅淡然打斷他們沉重的沉思。

「…說的也是。」里斯看著阿修羅的表情露出一抹淺笑,然後指向神社後方的小路。

「這條路是人類看不到的,沿著這條路一直往前走就能到結界的中心石那裡,那邊是最安全的地方。」里斯踏上那條小路這麼解釋。

雙子神的真正御神體也在裡面,神社內祭拜的是相似得玉石,不過人類的祈禱還是能夠準確的傳達給他們。

 

阿修羅踩進那條小路,他確實感覺到一股能量從身上穿過去,身體感覺變輕盈了一點,一直隱隱作痛的腦袋也稍微緩和了下來,他輕吁一聲,默默跟在里斯的後方。

 

小路的盡頭連接著小型的湖泊,反射著陽光的湖水面非常清澈,發著微光的湖之精靈飛舞起來以一首輕快的歌曲迎接著難得的客人,先前見過得付喪神身上還包著繃帶,舉起了他的帽子打了聲招呼。

「喔、果然帶來了嘛!好久不見了,小子。所以我們可以開酒了嗎?」阿奇波爾多指著剛剛弗雷特里西從主城移動回來的酒桶露出躍躍欲試的表情。

「你在說什麼啊,傷患是不能喝酒的喔!」弗雷特里西露出燦爛的笑容如此回應。

「……虧你還是神靈居然如此不厚道!難得的日子讓我也喝一下啊!」阿奇波爾多大驚失色的爭取自己的權益,兩個人一來一往吵得不可開交。

 

「這一堆東西是哪來的?」一個看似嚴肅的青年皺著眉走了過來,以低沉又困擾的聲音詢問。

「喔!伯恩啊,是阿修君提供的喔!趕快來好好道謝吧!」弗雷特里西開心得走到阿修羅旁邊這麼介紹,還小聲的對著阿修羅介紹那是他頑固不懂享樂的雙子哥哥,然後被偷聽到的伯恩哈德狠狠肘擊。

「你好,讓你多費心了。」伯恩哈德無視大聲抱怨自己差點下巴脫臼的弟弟,面無表情的對著阿修羅道謝。

 

…這兩個神真的是兄弟嗎?

嘛、反正人類也有一點都不像的兄弟。

 

隨著暮色漸深,出現的妖怪和神靈們就越來越多了。

先是之前在魔物源頭碰到的出葉跟迪諾一臉驚喜的跟阿修羅打招呼。

「喔喔喔喔!是上次那個人類!好久不見耶!」一旁的里斯尷尬的頂著出葉沉默又帶著譴責似的目光幫阿修羅簡單介紹兩人。

因為祂們對於人類的食物都很不熟悉,所以還是阿修羅自己接下處理的工作,基本上他對宴會的印象就是一堆食物跟飲料,不過在野外地也不能做什麼精緻的料里,所以他索性就讓里斯幫忙生個火,架起了烤肉架,另外一鍋煮著火鍋,決定簡單解決伙食的問題,一群飢腸轆轆的妖怪跟神靈湊在他身邊,整個畫面就像是圍繞著主人討食物的小狗群。

 

「…已經是那種狀態,靠靈水已經救不回來了。」出葉沒有跟著圍繞過去,反而是面無表情的走向里斯,將他要求的靈水放到他手上意有所指。

當初聽到精靈傳話時他就覺得很奇怪,雖然每個地區因為精靈的數量會有靈氣多寡的分別,他所管轄的區域因為人煙稀少,所以靈氣的含量跟濃度是最高的,但照道理,里斯所在的區域靈氣含量也應該足夠他們維持結界才對,突然跟他跟高濃度的靈水根本不合理。

 

等他看到那個人類的時候,他一瞬間就明白了為什麼。

人類的靈氣代表著他們的生命力,比上次看到的時候要銳減不少,才不過是幾個月的時間而已。

「我知道。」里斯露出一抹苦笑,握緊手上的靈水瓶。

「…你干涉過甚。」出葉的眼神帶著不贊同的意味,更動無法逆轉的命運需要付上極大的代價,不管是人類還是神靈。

 

祂們未曾畏懼過自身的消失,但最怕的就是即使用盡了力量也未能改變命運。

一個不小心恐怕還會墮入魔道,曾經的同伴或許會變成必須剷除的敵人。

他跟迪諾都已經親手斬殺過太多太多的同伴,在這漫長又無盡的時間裡。

不斷的、重蹈覆轍…

 

「不會有那種事發生的。」里斯露出淺笑打斷他的思緒,默默的舉起左手,發著光得術法紋印纏繞在他的左手背上,那是契約的印記,與阿修羅的守護術法在同一個位置。

與契約者共存亡,那是他的誓約。

 

出葉臉色劇變,好半晌說不出話來。

要死也只會死在契約者手上,是嗎…?

「他一定不會高興的。」出葉恢復平靜這麼回應,人類都是這樣的,尤其是被守護神選中得更是如此。

「啊、沒錯,他很生氣。會非常非常得生氣。所以…我,還沒放棄。」里斯展開笑顏握緊手上的靈水,露出堅定的眼神這麼回覆。

 

 

還有時間。

不管是什麼方法他都會嘗試。

直到最後一刻。

 

 

 

太陽徹底西沉,本該一片黑暗的森林中卻燈火通明,發光的精靈們漂浮在周圍成了微弱的照明,從各處亮起來的火把與青藍色的鬼火宣告著祭典的開始,遠遠的樂聲響起。

阿修羅有些好奇得抬起頭,停下了手邊的動作。

「阿修羅是第一次看吧?到前面一點得地方去吧。」里斯將他手上的烤肉夾交給弗雷特里西,便拉著阿修羅走向聲音來源。

 

原本空無一人的森林通道一瞬間出現了兩排的攤位,賣著各樣的食物,花之精靈將整條大樹都染成白櫻花,站在白櫻樹下的美麗舞姬們,隨著飄散的花瓣偏偏起舞,兩旁的樂者彈奏著各自得樂器,從未見過的妖怪與神靈們都聚集了過來。

「因為『星之宴』舉辦很多年了,已經變成妖怪們重要節日之一,雖然舉辦地點還是在雙子神社,但主要的目的已經不是慶生,而是為了享樂跟交易。不過,這樣也很有趣。」里斯看著眼前宛若另外一個世界的美景低聲解釋。

 

阿修羅總算明白了他語氣中蘊藏的寂寞從何而來,與原先目的截然不同的結果,即使再熱鬧也無法感到高興的吧?

「回去吧。」阿修羅轉過身這麼開口,里斯一臉訝異的看著他,畢竟這些景象對於第一次見到人類來說應該很稀奇才對。

「那邊才是要幫你慶生的人吧?」阿修羅指著後方狼吞虎嚥著烤肉的弗雷特里西他們這麼說。

里斯愣了幾秒總算弄懂他的意思,也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說的也是呢。」語氣中再也找不到任何陰霾。

 

「啊啊啊啊!總算找到了!」兩人正打算回去的時候,突然聽到一個大喊的女聲,兩人一同轉過身材看到跑得氣喘吁吁的露緹亞跟梅莉。

「還、還說什麼來過…結果露緹亞姐姐還是迷路了嘛!」梅莉累得忍不住抱怨。

「……還不是商店規模比之前更多了!妖怪的食物我已經吃膩了啦!」露緹亞靠著樹梢息片刻後這麼反駁。

因為妖怪本來就不太需要料理食物之類的,做出來的食物全部沒有味道,神靈不需要進食,所以攤位上全是妖怪做的食物。

 

「呵…食物的話,阿修羅有幫妳們帶來。」里斯聽著他們的抱怨忍不住笑出聲,受到兩個妖怪同時的白眼攻擊後連忙改口。

「嗚嗚嗚,我就知道還是人類最好了!」梅莉用著淚汪汪的雙眼這麼說。

「太感謝了!」露緹亞也充滿感激得這麼說完,兩名女性一同撲向阿修羅本來是要來個大擁抱當作感謝,里斯立刻一把抓住愣住的阿修羅將他拉到一旁,很沒良心讓兩個人筆直的撞上樹。

「小氣!里斯真小氣!」整個額頭都被撞紅的梅莉大聲哭訴。

「沒錯!借我們碰一下會死啊!」露緹亞壓著自己的鼻子痛訴里斯的不公。

「說什麼呢。是妳們沒看清楚方向吧?樹可是無辜的呢。」里斯聳聳肩以事不關己得燦爛笑容如此回覆,名正言順的擋在阿修羅面前,將疑惑的阿修羅護得死緊。

 

啊啊、這傢伙沒救了。

兩名女性同時在心裡這麼想,決定放棄跟一個佔有慾過剩的守護神進行溝通。

 

 

「妖怪可以吃鹽嗎?」阿修羅看著正把烤肉大快朵頤的濂鼬跟座敷童子匪夷所思的詢問。

他記得鹽不是可以驅邪避兇?難道說根本是騙人的嗎?

所有人聽完他的發言,全都忍不住哈哈大笑,阿奇波爾多還被嗆到咳個不停。

「阿修君,你記錯了啦!是鬼魂才怕鹽巴啦!哈哈哈哈哈!我肚子好痛!」弗雷特里西非常不給面子的笑得滿地打滾,阿修羅尷尬得滿臉通紅,好像自己問了個很蠢的問題似的。

「唔...我們不是鬼魂啦!啊啊、這麼說起來,上次阿修君有教我們玩人類的抽鬼牌喔!來玩吧!來玩吧!」梅莉原本很困擾的解釋到一半,突然回想起上次的遊戲,興高采烈的這麼提議。

「沒錯!里斯!來一決勝負吧!」露緹亞再次氣勢洶洶得宣戰。

 

梅莉依照上次的記憶變出了樸克牌,這是她的能力之一,操控夢境並且將夢境實體化。

「為什麼妳會知道人類遊戲的紙牌長什麼樣子?」里斯立刻發現可疑之處非常介意的詢問。

「唔唔...從阿修君的記憶讀到的...」梅莉瞬間感覺到某人不悅的殺氣,嗚哇一聲立刻躲在露緹亞身後。

「幹、幹嘛!你這無可救藥的守護神!是阿修君讓我們讀的!我們沒有強迫他!」露緹亞緊張的擺出備戰姿勢這麼大吼。

「嘛嘛、梅莉的能力是不傷人的,前輩也不用發這麼大火吧?阿修君趕快來教我們怎麼玩!」弗雷特里西立刻跑出來打圓場,還把當事人拖進來轉移話題。

 

因為阿修羅開始解釋遊戲規則,里斯也只能狠狠的瞪了弗雷特里西一眼後悻悻然的坐下。

可惡。在他不知道的時候究竟到底發生了多少事?不只弗雷特里西,連梅莉跟露緹亞也是!

正當他忿忿不平得想著要把守護術法的階級提高,從阿修羅手中抽回來的黑色小丑讓他大腦停擺了一秒。

「……啊。」他驚呼一聲,眼前的阿修羅用樸克牌遮起他嘴角促狹的笑容,看著他的眼神帶著滿滿的笑意。

唔…這、這樣也太可愛了吧!讓人完全生氣不起來啊!

 

「真是的,你這遊戲是哪裡學的啊?」最後還是幸運的提早結束回合的里斯,看著露緹亞跟阿奇波爾多做最後廝殺,問著第一個就結束遊戲的阿修羅這麼問,他從來沒看過城裡得人玩過。

「以前有個任務,要在酒吧裡埋伏一個重要證人,在那邊看到的。」阿修羅喝了一口手上的茶淡淡的解釋。

規則雖然還記得,但他從來沒跟任何人玩過,上次跟梅莉她們是第一次玩。

「呿!我真是越來越嫉妒她們了!」里斯沒好氣的回覆,阿修羅看向他淡淡的解釋了一句。

「她們是為了慶祝你生日才學的。」

 

『吶吶、人類有沒有什麼好玩的遊戲啊?每次里斯生日的時候總是一樣的表演,要來點新的東西!』

『唔…不要太難的遊戲喔!』

『那麼、我們先來練習吧。』

梅莉當時為了變出正確的樸克牌花色跟數字,還失敗了十幾次,最後還是讓她讀取記憶才做出了正確的紙牌。

 

「嘛、原來是這樣啊。」里斯聽著完整的內幕愣了愣,有些不好意思的開口。

「讓她們多費心了啊。雖然被搶走第一次陪你玩遊戲的角色有點不爽,但遊戲滿有趣的,就這樣算了吧。」更重要的是還看到阿修羅可愛的表情,也算是值得。

「…你是白癡嗎?」阿修羅移開眼神不想承認臉頰有點燙。

里斯看著他的側臉總算露出他爽朗的笑容,像是打從心底般得開心。

 

阿奇波爾多運氣不好得在最後得倆選一中錯選了鬼牌,輸了比賽,非常不爽得大聲嚷嚷要再來一局,弗雷特里西立刻表示晚點再繼續,先開酒再說,獲得所有人得一致認同,同時也有些妖怪跟神靈帶著禮物跑來拜訪里斯,里斯便要他們自己開始第二局,先跑去接待客人了。

「阿修君能來真是太好了,里斯看起來很高興呢。」梅莉收拾著樸克牌這麼說,周圍的人點點頭表示贊同。

「…那傢伙不是一直都那個樣子嗎?」阿修羅完全沒感覺那傢伙跟平常有什麼不同。

「之前他才不會那樣笑呢。」露緹亞立刻擺出一張臭臉,邊說邊模仿動作:「宴會中,他只會坐得遠遠的看著星空,偶爾對上視線也只會回以一抹淡淡的微笑,好像對什麼都不關心的樣子。」

 

「哈哈,前輩只有生日的那天會那個樣子啦!露緹亞之前明明也常跟前輩起衝突,打起架來真是毫不手軟,後續收拾可真是累死我了。」弗雷特里西灌了一大口酒這麼補充。

「所以才看不爽啊!平常就是一副欠扁的樣子,結果難得大家遠道而來卻擺那種假清高的表情,看了更不爽!」露緹亞不甘示弱的反駁。

「那是因為同伴變少了吧,隨著人類『看的見』得人越來越少,失去力量神祇一個接一個的消失,每年的星之宴人數總是越變越少,別說前輩了,我看著也難受。」弗雷特里西難得正經的回應,讓現場沉默了下來。

 

「不過這次倒是不一樣啦,都是阿修君的功勞。」察覺氣氛被自己搞冷的弗雷特里西,連忙把話題帶了回來,眾人立刻用力的點點頭表示認同。

「只是準備食物跟遊戲而已…」阿修羅移開眼神淡然的回覆。

「才不是!因為是你準備的,所以里斯才開心的。」梅莉一本正經得這麼糾正,眼前所有妖怪跟神靈點點頭,只有阿修羅歪著頭完全摸不著頭緒。

 

…這不是一樣的意思嗎?因為準備了遊戲跟食物所以很高興。

 

「不對!里斯開心是因為你在這裡!」梅莉激動的搖了搖頭,用力指著阿修羅又重新說了一遍。

「…因為有人類在這裡?」阿修羅試著理解她的意思,但她還是非常用力的搖頭。

「不是!人類怎麼那麼難溝通啦!我是說!因為你在這裡所以里斯很開心!」梅莉看起來快抓狂了。

…所以這不是一樣的意思嗎?他才覺得妖怪難以理解呢。

 

『對祂們來說你跟任何世間得任何一個人沒什麼不同,只要呼求他們就會伸手,只要祈求祂們就願意捨身。』

 

「只要有人類來參加,神祇們就會很高興,不是嗎?」阿修羅微微蹙眉如此反問,梅莉微微一愣,很認真的看著他。

「你說的沒錯,但是從你身上看起來不是這樣的啊…」

「小子,你跟里斯訂契約多久了?」阿奇波爾多冷不防插進對話,似乎是看不下去這段雞同鴨講的對話。

「…兩個多月吧。」他也不太確定確切的時間,粗略估算大概是這個時間,計算出來有種說不出的陌生感。

 

仔細算起來也不是多長的時間,或許是因為朝夕相處的關係吧。

總覺得那傢伙在自己身邊已經待了很久的錯覺。

 

「那就沒錯了。你現在的氣息跟里斯的氣息混合在一起,正常來說至少要相處一年以上才會沾染些許的神靈的氣息,但你們得幾乎完全纏繞在一起,只可能是訂下了自然靈的契約。」阿奇波爾多慢條斯理得喝了一口酒做出結論,阿修羅皺起眉隱隱約約感覺到有些不妙。

「其他神靈我是不知道啦,但自然靈的契約終其一生只能對一個對象使用,他用在你身上,這樣總該懂了吧?人類。」阿修羅整個人僵在原地,臉上清晰可見的紅暈代表他總算理解了眼前妖怪的意思。

 

「你這樣說也太沒禮貌了吧!阿奇波爾多,神靈終其一生本來就只會選擇一個對象!說起來妖怪才很善變的吧!」弗雷特里西聽到阿奇波爾多的發言不悅得挑眉反擊,引起了另外兩位女性妖怪的不滿。

「梅莉對甜食都是一心一意的!」梅莉嘟著嘴不甘示弱得這麼宣言。

「我們對食物、嗝、當然要花費心思來…誘拐啊!反正那些…只、是逢場作戲罷了!嗝!我們對真正選擇的對象也是、一心一意的啦!」露緹亞醉醺醺得還不忘發表自己的意見,他們吵成一團沒注意到悄悄溜走的阿修羅。

 

阿修羅有些失神得拉著圍巾遮起臉,找上正熱衷於烤肉的伯恩哈德詢問這附近有沒有水源,他覺得他需要清醒一下。

本來伯恩哈得建議是去結界中心的湖水,但好死不死某個白癡正在湖水旁跟其他人談的有說有笑,他現在沒有勇氣走過去,伯恩哈德雖然覺得奇怪但也沒有多問,指了了另外一邊的河川。

 

那個白癡。

阿修羅捧起清涼的河水壓著自己還在發燙的臉頰,腦袋亂成一團。

這種事情不說清楚,他怎麼會知道啊!

邀約生日也是什麼都不講清楚!

…而且,他可是人類。

跟那些活了幾百年的神靈或妖怪不一樣,總有一天…他會死。

 

從胸口傳來一陣刺痛感,讓他不敢再深想下去。

…原來、如此,所以他才沒說。

 

因為是人類。

 

因為,我只是個人類。

無法…一直陪著你。

 

 

 

 

 

突然從附近傳來的噗通聲打斷了他的思緒,他抬起頭看著清澈的河面上有個不停掙扎的動物。

阿修羅愣了幾秒,那個動物還在不停的掙扎,他默默站起身走進河裡,河水並不深,但那個動物頭下腳上得被卡住了,不停在半空中揮動的原來是牠的尾巴。

阿修羅抓著牠不斷揮舞的腳把牠拉起來,這才發現是一隻狸貓。

 

阿修羅默默把牠放上岸,狸貓先是把全身的水全部甩乾淨之後,對著他發出威嚇般的嘶吼,但很不幸得在牠嘶吼完緊接著就聽到了肚子咕嚕咕嚕的聲音,讓阿修羅忍不住噗哧一聲,更加憤怒的狸貓舉起抓子又繼續嘶吼,不過還是沒有攻擊過來,可見還是知道他是救命恩人的樣子,但沒有直接轉身跑掉應該就不是普通的野生動物了。

 

從狸貓身上感覺到些微得妖氣,但又不是那麼明顯,他也不太確定,不過他還是很有良心的走回去拿了幾片烤肉回來給這個飢腸轆轆的小東西吃。

狸貓聞了老半天後,還是敗給了飢餓感,把他帶來的肉片大快朵頤。

回想起當時救了里斯的景象,他不自覺得帶著一抹溫柔的微笑。

「時間…再多一點就好了…」他自言自語似的輕聲呢喃,沒有注意到狸貓瞪大了那雙少見的酒紅色眼瞳看向他。

 

吃飽之後,狸貓總算有力氣動了,牠咬著阿修羅的袖子不停拉扯,似乎是想帶他去什麼地方。

懷抱著或許是狸貓的報恩之類的心情,阿修羅跟著他沿著河川往前走,跟著牠爬上一棵大樹,牠指著底下緩緩流動的河川鳴叫了幾聲。

阿修羅仔細看著底下的河川,發現河床中央有著一閃一閃的東西,應該是某種金屬…奇怪,狸貓原來也會喜歡亮晶晶的東西嗎?

 

雖然覺得很詭異,但他也沒有多想,直接跳下了樹,準確無比得落在那個疑似金屬的亮光上方,因為卡在岩石裡,估計狸貓是為了把它挖出來才會掉進河裡。

阿修羅捲起袖子,把右手的繃帶拆開丟到一旁,反正傷口都已經好得差不多了,碰水應該也不要緊。

他伸手將它從岩石與泥土中挖了出來,發現是一個纏著線的銀色圓形物體,外觀看起來像是小朋友的玩具,好像叫做溜溜球?但是仔細感覺的話,會發現帶著一絲溫暖的氣息,屬於神祇的氣息。

阿修羅默默把這金屬物品放到狸貓前面,眼前的動物一動也不動得直視著他,完全不像個野生動物的樣子,但也不太像是來幫里斯慶生的妖怪。

 

「阿修羅?」里斯呼喚的聲音遠遠傳來,阿修羅連忙站起身舉起手使用連結告訴他自己的方位,沒有注意到眼前的狸貓立刻咬起那個金屬物體,跑回森林之中。

「你在這裡玩水啊?」里斯一臉疑惑的看著他捲起的袖子這麼問。

「才不是!是因為剛剛…咦?」阿修羅解釋到一半,正想指出害自己被誤會的罪魁禍首,結果發現那隻狸貓已經不見了。

 

「你的手不要緊了嗎?」里斯這才注意到他右手的繃帶不翼而飛,連忙緊張得走過來檢查。

「沒事了。」阿修羅攤開手掌,手掌上的細小傷口都已結痂,確實不礙事了。

「對了,我想帶你去一個地方。」里斯確定他的手沒問題後便這麼提議。

「嗯…」雖然有些在意剛剛的動物,但畢竟今天還是為了慶生來的,所以他也沒有多說什麼,默默讓里斯把自己從河川中拉起來,火之精靈們圍繞在自己的周圍,將多餘的濕氣蒸發後,里斯便面帶微笑的帶路。

 

『受火之自然靈保護的…被詛咒的人類…』躲在暗處觀察一切的狸貓化為人形。

『總算是找到了。』

 

 

「到了,就是這邊!」里斯興奮的指著森林中得一棵大樹走了過去,阿修羅看著眼前的景象有著強烈的熟悉感。

這裡他來過。

清澈的風吹拂過臉側,透進樹葉的陽光閃閃發亮,一旁由泉水形成的小湖靜靜的流動著,連接著回憶光影交錯時突然出現得一道金色光芒…他猛然停下思索看向站在大樹旁的里斯。

「這裡,是我第一次遇見你的地方喔。」里斯輕拂著巨大的樹木露出一抹懷念的微笑,阿修羅微訝的注視著他,滿溢於心中的感覺他不能形容。

 

這個白癡…幹嘛記得這種事情…

 

「那時候我還不太相信你看得到我呢,沒想到你卻越走越近,逼得我只好默默變身。」里斯敘述著當時的情況。

「你替我包紮的時候我真的嚇了一大跳,你替我抓魚與盛水,蹲在我面前雙手合十的祈禱,那個姿態不管怎麼樣我都無法忘記,雖然我也一直很好奇你到底祈求了什麼…嘛、不過那不是最重要的事情。」里斯停頓了一下認真的看向已經徹底愣住的阿修羅。

「謝謝你。我一直想要向你道謝。」里斯再次展開笑顏,那雙碧綠色的眼瞳明亮得不可思議。

 

…對、本來就是這樣。

本來他們之間的相遇就是不可思議的事情。

本來就不該…多求些什麼。

 

阿修羅邁開步伐,就像先前那次一樣,小心翼翼得一步一步走到里斯面前,直視著他疑惑的雙眼開口。

「『請快點好起來。』」他站到里斯面前輕聲公佈答案:「這是我當時的祈禱。」

無視驚訝萬分得里斯,他稍稍拉下圍巾拿起脖子上的黑色細繩,親手將翡翠勾玉掛到里斯的頸項上。

「…生日快樂。這是…咳咳、隨便倉庫拿的禮物…你就…幹、幹嘛啦!不、不能送嗎?」阿修羅正硬著頭皮解釋到一半,眼前的守護神居然哭了,害他緊張得以為自己犯了什麼禁忌。

 

「不是的。不知道…我也不知道。眼淚自己…可是,很高興,我很高興…」里斯試著用簡單的語言解釋自己的感覺,但這第一次體驗到的情感讓他不知道該怎麼用言語表達。

不管是阿修羅回應他的小小願望,還是從勾玉上傳來的溫暖體溫,都讓他高興得不得了。

明明不是悲傷的感覺,但眼淚卻停不下來。

「笨蛋!也、也不用感動成這樣吧…就就說是…隨便…唔!」阿修羅羞紅著臉,輕柔得擦過他的眼淚試圖用別的解釋方式想解除這尷尬的狀況,里斯突然用力抱緊了他,害他完全不敢亂動。

 

「感動嗎?人類感動的時候也會這樣哭嗎?」里斯靠在他耳側有些疑惑得詢問。

「嗯…是高興得眼淚。」阿修羅還是一動也不敢動的簡單解釋。

雖然他從來沒遇過這種情況,不過他身邊倒是很多人常常因為小小的事情就感動到不行的人,算是很有經驗。

「…謝謝,我很喜歡。」里斯輕嘆一聲在他耳側輕聲開口。

 

笨蛋…就說是隨便選的了!

感情豐富的神靈什麼的,真是麻煩。

即使如此,他還是不由自主得擁緊了里斯的背。

 

他什麼都沒說。

還是,什麼都沒打算解釋。

如果他覺得這樣就是最好的結果…

那麼、他也會繼續裝作不知道。

 

 

「到這邊,這裡的視野最好。」里斯拉著阿修羅跑到樹木稀少的空地,一望無際的深夜天空像是鑲著各種顏色的寶石般閃閃發亮,細長得月亮散發著淡淡的光輝,跨越天空的乳白色銀河清晰可見,這都是在城內絕對看不到的風景。

「很漂亮吧?正中央的那顆就是北辰,現在好像是稱為北極星吧?」里斯拉著阿修羅躺到草皮上,指著中央的星星這麼開口。

「…沒錯。」在他族人還在的時候,他們也曾在神木前舉辦祭典,那時候母親也曾指著北極星教他如何在夜間毫無燈光時辨別方位,面對著北極星,前方就是北方。

「啊、不過這個方法只在這塊大陸有用,南部的大陸就看不到這顆星了。」里斯聽著阿修羅的解釋露出微笑這麼提醒。

 

「你去過別的大陸?長什麼樣子?」阿修羅有點好奇得這麼問。

「嘛、因為我的身分比較特殊,所以為了躲避戰鬥,到處都跑過。南部的大陸小多了,氣候跟我們這邊是相反的,是有很多稀奇古怪的水果跟動物,不過因為人類比較稀少,所以妖怪跟地靈反而很多,都很討厭外來種。所以我沒有待很久。」里斯回憶著當時的情況以感傷的語氣這麼述說,阿修羅沉默著沒有回應。

「如果你想去看看的話,我還是可以帶路的。帶著人類的話,或許我也會比較受歡迎?」里斯感受到阿修羅些微的情緒波動便這麼回應。

 

「哼,那一定不可能。」阿修羅沒好氣得如此回應。都說很排外了,怎麼可能會因為多帶一個外來的人類就會受歡迎?

「哈哈…說得也是呢。」里斯不動聲色得輕聲回應,但那一瞬間回響在自己心中的真正答案還猶言在耳。

契約者與守護神的連結有些不同,守護神對契約者一向毫無保留,所以阿修羅隨時都能聽到自己的心聲,但契約者的連結是只有在他毫無防備之時才能聽到,不過很可惜到目前為止阿修羅很少將那樣脆弱得一面展現在自己的面前過,那不是因為不信任他,而是因為他的習慣。

 

『我不是想去,而是想離開。』

剛剛一瞬間連結的心聲,就跟先前從船上墜落時一樣。

『不想回去,不想回到那個地方。』

『想離開這裡。』

 

詛咒的根源來自人類的願望。

阿修羅當時許下的願望本該只有取得力量好打倒魔物,但不知何時這個願望變質了。

隨著變化的願望,詛咒取走的代價從他的生命變成他的靈魂,詛咒也因此變得越來越棘手。

 

「阿修羅。」里斯忍不住開口呼喚他的名字。

「…嗯?」已經有些昏昏欲睡的阿修羅勉強回應著他的聲音。

「如果你有什麼願望的話,可以跟我說。」不要向那個詛咒祈求,向我祈求吧。

「…願望?」阿修羅有些疑惑得重複著名詞,但睡意朦朧的腦袋似乎是無法正常運作。

 

你的願望,不要忘記了。

他知道的。

…應該是很重要很重要得事情。

但是…隱隱作痛的腦袋無法給他答案。

 

「沒關係,睡吧。我守著你。」里斯溫柔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帶著令人心安的溫度與氣息。

不知何時已然習慣所以他放棄掙扎就這樣沉沉睡去。

里斯脫下自己的外衣蓋在阿修羅身上,撥開他額前的髮絲皺起眉。

靈氣消耗過甚,連體力都變差了,需要多休息才行。

 

他拿起胸前的翡翠勾玉端詳,勾玉帶著一股微微的重量與溫暖的能量,從剛拿到時他就感覺到了。

因為阿修羅一直戴在身上的關係,沾染著阿修羅些微的靈氣,不過更重要的是:這股能量是神靈很熟悉的重量。

蘊藏著人類的願望。

 

連本人都不知曉的願望,這或許就是改變的契機。

 

里斯小心翼翼的將勾玉藏進衣服裡,側躺到阿修羅身旁,注視著他的睡臉。

第一次從人類身上得到珍貴的禮物,滿溢於胸口的陌生情感讓他既高興卻又帶著一絲絲的苦澀。

如果可以,他真的很想好好守護著這一切。

哪怕是很短很短的時間,哪怕最後只是徒增痛苦。

 

啊啊、時間再長一點就好了。

他悄悄在他唇上印下一吻。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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