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數四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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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午後,天空就悄悄飄下了細雪,飄在手背的白雪讓阿修羅愣了幾秒,隨即抬起頭看向灰暗的天空。

今年的初雪比以往慢了好幾個禮拜,或許對剛結束戰亂的國家來說都鬆了一口氣,不然在物資缺乏的情況下,恐怕連維持政府運作都有困難,也就無暇顧及從其他國家來投奔的大批難民。

這個地區本來是馮迪拉多王國以及曾經的隆茲布魯王國領地,潘德莫尼選擇在這裡扶持新國不外乎是為了就近監督古朗帝國的舉動也是因為再往前的土地已經不適合人居住,不過他們沒有一同掌握到新國的權利,當地的人民對他們很反感,所以另外選了自己國家的領導人,現在雙方是互助關係。

 

軍隊本部在雙方同意下建立在邊境,對帝國的侵略行動還是很戒備,但本部的軍隊關係很複雜,高層當然有潘德莫尼派來的工程師來當指揮,但真正有軍權的是個特別司令官,平常無事的時候是個行政官,但一旦發生戰爭,領導權就會落在他手上。

工程師拿他沒辦法,因為不管是軍心還是民心都在他身上,人民更相信他,勝於政府。

 

阿修羅將所有收集到的資料扔進火爐,靜靜看著紙張燒成灰燼,既然已經查出他不是那群人的同黨,那也就沒有必要留下他的資料。

有人在背地裡屠殺那些從魯比歐那逃來的難民,這一年開始特別頻繁,可能是覺得時機成熟,準備將秘密永遠的埋進土裡。

軍本部的人被蒙在鼓裡,幾乎都以意外結案,他可以直接斷定有同夥在軍本部裡,就算背後是潘德莫尼他也不意外,但不管怎麼做…結果都一樣。

 

「喂!那邊那小子,立刻把你們當家的人叫出來!」突然從門口傳來大聲嚷嚷的吵鬧聲。

又來了嗎?阿修羅有些煩躁的想,他緩緩熄滅了火爐的火焰站起身。

五個看起來魁梧的男子,帶著幾把武器就很囂張的在庭院大吵大鬧,具體內容他也不太清楚,因為在他們說完前,他們都已經被小石頭擊昏在地上。

「!?」站在他們身後的男子露出驚愕的表情,握緊了腰側的劍。

阿修羅依舊神情淡漠的把玩著手上的碎石,但一瞬間像是擠壓空間般的殺意讓眼前的人不敢輕舉妄動。

「你…不是普通人。」男子提高警覺的盯著眼前的人,在一觸即發的氣氛,有個疑惑的聲音冷不防出現。

「你在做什麼?」

 

男子顯然嚇了一跳,反射性拔劍就朝聲音的來源攻擊,對方以更快的速度用他的劍鞘擋下了他的劍,與此同時他也看清楚了他身上穿的制服,立刻停下了攻擊。

「羅倫斯?你在搞什麼鬼?」里斯露出不悅的神情看向他。

「里斯?你怎麼會在這裡?」羅倫斯沒有穿著制服,顯然還在休假中。

「呃…我來…咳咳!找人的!」總不好說是來還便當盒的吧?里斯故作鎮定的回覆,然後要他把隨意攻擊別人的事情交代清楚。

 

簡單來說,是千鶴的親戚指使躺在地板上的小混混來要當家交出梅屋的房地契,因為先前失敗太多次,所以他們找上公家機關的羅倫斯告黑狀,說這家人欠債不繳請羅倫斯幫忙要回房地契,羅倫斯本來只是想先來了解狀況,但偏偏碰上阿修羅直接大動干戈,才讓他誤會的。

千鶴的辯解加上里斯的解釋,羅倫斯才連連道歉,打包票保證一定會讓那群誣告的人絕對不再來找梅屋的麻煩。

 

「還有吧?要給梅屋精神賠償的錢啊,躺在地上那些人還得關進監獄,我看你明天就提早上班吧?我剛好明天會去上班呢,我明天要看到報告書喔。」里斯露出燦笑的對著晴天霹靂的羅倫斯說了這麼一大串。

「等、等等一下啊!報告書沒辦法這麼早交啊!還需要調查時間啊!大哥!」羅倫斯試圖里斯大發慈悲,里斯就開始背軍紀法條給他聽了,嚴重到他好像會被取消軍職,流落街道變成乞丐,搞不好還會凍死街頭之類的超不吉利的話,還露出愛莫能助的表情。

「好啦好啦!!我的錯我的錯!不要再念了!我現在立刻派人帶走!」羅倫斯一邊痛罵里斯根本是魔鬼,一邊欲哭無淚的把地上的人都綁起來。

 

千鶴總算鬆一口氣,手舞足蹈的表示今晚要好好慶祝一下,然後對阿修羅說了幾句話才開心的衝向廚房。

里斯對著依舊面無表情的阿修羅揮揮手,阿修羅對他挑眉沒有說什麼就轉身回屋了。

羅倫斯這才敢靠近里斯小聲開口。

「你跟他們很熟?」羅倫斯看著院子裡還沒甦醒的流氓,再次感嘆那人出手之重。

「是我的恩人。」里斯決定省略『讓他免於飢寒交迫』這幾個關鍵字。

「他的身手…你見識過?」羅倫斯皺起眉拔出了菸。

「看樣子你還有閒工夫關心其他事?」里斯微笑的把他拔出的那根菸毫不留情的燒成灰燼,然後淡然開口。

「這裡禁菸。」

 

羅倫斯再次打了個寒顫,剛好本部已經派人來了,所有人的臉看起來很不滿的瞪向他,羅倫斯很能明白他的心情。

在過年期間強迫加班最討厭,早知道就不要多管閒事。

羅倫斯嘆了口氣,最後還是提醒了一句。

「小心點總是好。」

「所以我只要聽到他們被『任何事』騷擾就是你做得對吧?我知道了。」里斯裝模作樣的這麼回答,還打開他的小筆記本開始書寫。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什麼都不會做!什麼都沒看到!行了吧!」羅倫斯爆跳如雷的這麼宣言,跟著本部派來支援的隊伍走了。

 

里斯注視著他們離開,決定明天要早點先去處理這件事。

 

 

 

 

隔天上班的時候,里斯再次頂著睡眠不足的容顏出現在辦公室,今天代班的弗雷特里西也沒好到哪裡,一臉宿醉的樣子跟他打招呼。

「早啊,前輩…你怎麼氣色不好啊?」

「…彼此彼此。」里斯懶的對他說明就直接敷衍過去了。

昨晚本來只是要去還便當加道謝,但因為幫忙解決了某個意外,千鶴為了答謝他準備了非常豐富的壽喜燒,然後他就在盛情攻勢之下,被強迫吃了八盤肉,導致他倒現在還消化不良,他還從阿修羅那裡得到了其實千鶴可以吃十五盤的驚人事實,讓他從此對千鶴小姐肅然起敬。

 

羅倫斯在快接近中午的時候才衝衝忙忙趕來,把報告書交給里斯,順便報告來龍去脈。

「你說查不到他們的背景是怎麼回事?」里斯皺眉看著報告書不滿的提出疑問。

「你先看看這個。」羅倫斯一臉緊張的拿出一封密函。

上面的只寫了兩行字:『照我說的做,就給你們賞金。』然後底下附上一個地址。

「那群人原本的身份是奴隸,現在法令已經禁止,所以他們被釋放但又找不到工作,才做起了討債人,他們收到這封密函時,信上就附著錢,所以他們才會相信他決定前往那個地址,也就是要我幫忙拿回房地契的人家,然後在我昨天盤問他們的時候,又拿出了第二封信。」羅倫斯拿出了第二封信。

里斯接過信一看,這次只有一行字。

 

『停止你在做的事,否則後果自負。』

 

被發現了。里斯沉下臉思考,他向上層申請得是有關那場戰爭的基本資料,還有他查遍所有醫療書上都沒有找到的疾病,他寫下症狀也是寄給了信任的醫療人員去查出資料,本來以為過年期間管理會比較鬆,看樣子他還是想太簡單了。

「這是什麼意思?看你好像懂的樣子…」羅倫斯看著面色凝重的里斯開口。

「你把這些事情隱密的寄給書記官。」里斯沒有否認也沒承認,只是淡然下命令。

「寄給他?寄給他們有什麼用?工程師只會顧自己的利益而已。」羅倫斯沒好氣的反問。

「沒錯,所以他們更討厭有人沒有自己的命令擅自行動,而且我要知道他們是不是同夥。」里斯將手上的資料複印了三張,將其中一份交給羅倫斯。

 

「…你又被盯上了是吧?」羅倫斯用一種我就知道的表情看著他。

「膽敢威脅我的人,我會讓他知道下場如何。」里斯露出高深莫測的微笑這麼回答,羅倫斯也跟著笑了。

「確實都滿慘的,不過你要知道他們這次是針對那邊的人出手喔,這點你可別忘了。」

「那當然。」里斯垂下眼簾,似乎是有些落寞。

他當然也不想讓梅屋捲入莫名其妙的政治鬥爭,恐怕在事情平靜前,是無法跟他們連絡了。

 

工程師再沒腦子也不會公然挾民要脅他,那不用等他處理,書記官會第一個衝下來把他撕成碎片。

潘德莫尼的領導者陷入漫長的沉睡,對外是這麼說的,實際情況沒人知道,但那個人把所有事情委任給書記官了,他們之前見過一次,那態度之惡劣當下榮獲全本部最高的仇恨值,可是卻是個真的在做事的工程師,就算對手是工程師也不會袒護對方,跟在領導者身邊多年也沒人可以收買他,是個絕對的忠誠者。

 

雖然書記官是個能官,但是他也沒神通廣大到可以掌控所有人的舉動,總是會有別的工程師在暗地裡計劃別的事情,所以其實他也有安插幾個工程師在本部,並且提供絕對安全的通訊管道跟檢測手法,讓本部隨時都能聯絡他。

三封信,都在信封上寫上數字三,然後用三種不同的管道交給書記官,如果到手的確實是三封那就表示他們的通訊沒有被參透,但其實三封信都會是空白的,真正的資訊會由他安排在本部的工程師用面對面的通訊方式回報。

 

而且對方急著要阻止他調查那場戰爭的真相,恐怕有隱瞞些什麼,資料都在潘德莫尼所以取得不易,那麼要找出真相就只能找那場戰爭的倖存者,魯比歐那那邊過來的難民很多,全都安排在接近首都的難民營,會提供最基本的食衣住行,想要工作的人也在那邊給予安排,只要賺了足夠的錢就可以獲得本國身分證明,就可以自由在各城內出入。

 

不過難民營離這邊有段距離,之前的難民都是由本部的馬車接送,可是坐馬車過去都要一個禮拜了,他總不可能無故消失一個禮拜吧?

里斯開始思考要不要把兩兄弟派出去「度假」?問題是春節才剛放完就跑去度假很奇怪,而且又不可能以公事的名義跑過去,那進城時就得先提交證明,還得給上頭的人蓋印,可現在就是沒有需要到首都的案子!

 

里斯左思右想都想不到辦法把人偷渡出去一個禮拜,而且一個禮拜才到難民營,他還需要時間收集情報咧!首都雖然也有很多軍隊的人,可他除了總理跟他的副官外一個都不認識啊!

說起來他們國家就是一群各民族混和存在的國家,軍隊裡各式人種都有,雖然他也不是本國人就是了。

就因為在戰爭中失去太多,現在活下來的人也只是想平靜的生活而已,當生存都很不易,誰還會管你是不是外國人,只要能夠共同建立家園就好。

 

里斯煩躁的整理桌子上的文件,突然翻到夾在書本裡的那三張案件,他愣了幾秒才想起其實本部因為接近邊境,所以也有很多戰爭倖存者會越界過來,可以先從他們身上收集情報,然後他稍微頓了頓。

其實最快的還是找阿修羅幫忙…但他是梅屋的人,他都被盯上了還拜託梅屋的人幫忙查事情,恐怕會帶給阿修羅麻煩。

「弗雷特里西!我要出去一下!」里斯站起身,帶著手上的案件單就跑出本部了。

「喂…前輩你這是無故曠職!!」弗雷特里西一邊慘叫著看著里斯跑出去,一邊還要阻止手上的咖啡灑出來,也就來不及阻止他。

 

 

 

 

依照地址走到了本部,他再次拉高自己脖子上圍巾確保沒露出自己的臉。

雖然在內心再次疑惑為什麼自己得過來幫忙送便當,還有天底下居然長這麼大的人出門還會忘的帶便當之類的問題,但今天樓上傳來的咳嗽聲特別大,照顧人這種事他不擅長,所以只好讓她孫女自己去處理,所以換言之,他必須接下便當差事。

 

在他出門沒多久又開始下雪了,所以他現在站在雪中,盯著本部敞開的大門不知道是要大方走進去還是要請人幫忙把便當拿給當事人?可是現在好像沒人的樣子?

阿修羅稍微探頭往本部望了望,總算引起一個青年的注意。

「喔!鄧窩一下!」他嘴巴塞滿餅乾,連忙喝了一大口咖啡才跑出來,看著他口齒不清的開口。

「找隨?」然後他尷尬的咳了幾聲,把剩下的食物吞了下去。

「………」阿修羅沉默了很久,原因是他再次忘了某個傢伙的名字,雖然他說他本來就不打算記得,但現在實在很難解釋他到底要找誰,如果直說要找一個長得很高但人很奇怪又很笨的人,他聽得懂嗎?

最後他想起身上有帶著寫地址的紙條,他默默拿出來才想起來他叫什麼名字。

「要找…里斯。」

眼前的人還沒開口,就有人熟悉的聲音從後面響起。

「你要看著紙條才記得我叫什麼名字嘛!」里斯從後面衝過來有些不滿的大叫。

 

里斯的搜查沒有進展,正想先回本部的時候卻看到某個熟悉的身影在跟弗雷特里西講話,讓他一時猶豫到底要不要去跟他接觸,畢竟才剛決定要保持距離的,但他看到兩個人沉默的互看了一陣子,他想或許是阿修羅遇到麻煩,他正走過去的時候看到阿修羅拿出一張紙條緩緩念出他的名字,總算讓他的怒氣爆發了!

 

阿修羅也不答話,直接把手上的便當遞給他。

里斯這才收了怒氣,有些感動的接過,千鶴小姐今天早上有點忙所以才提醒過他,結果還是忘了帶,本欲開口道謝,阿修羅卻先補了一句。

「連便當都忘了帶,你是小孩子嗎?」

弗雷特里西非常不給面子的笑出聲,讓他瞬間平息的憤怒再次燃燒起來。

「連我的名字都記不起來的人有什麼資格說我啊!我都記得你的名字!難道你比我還笨嘛!」

阿修羅連回都沒回,只用一種看著笨蛋的眼神看向他,讓他更是有氣沒處發。

「好了好了,有什麼事進來再聊吧?」弗雷特里西雙眼發著有八卦的光芒,燦笑的請他們入內。

「不用了,我要走了。」阿修羅淡然回絕,里斯的怒火又瞬間轉為空虛。

「這樣啊…」里斯露出莫名失落的表情,讓阿修羅愣了愣。

 

從來沒有人對著他露出這種表情,讓他一時有點錯愕。

心底浮起的陌生感覺他不能解釋,他只覺得…他,真不適合這種表情。

 

伴著強風,紛飛的綿綿雪花沾濕兩人的衣服,里斯移動步伐擋在他面前,然後擠出一抹微笑。

「風開始大了,得趕快回去了。弗雷特里西,你去幫忙拿把傘!」

弗雷特里西露出一臉可惜的表情,轉身回本部拿傘。

「一直說要賠你一把傘,卻還沒找到適合的,只好先欠著了。」里斯帶著歉意這麼說。

弗雷特里西正好把傘拿過來,里斯幫他撐開傘後遞給他。

「回去小心點。」里斯對著他揮揮手,不知道為什麼心裡好像有什麼大石頭壓著般難受。

阿修羅只是看著他一會兒,最後只點了一下頭就轉身走了。

 

他總是那樣淡然。

當時讓他覺得最自在的距離,如今卻覺得好遙遠。

里斯注視著他的身影消失在街巷,才轉身回本部。

 

便當的菜色還是一樣豐盛,可里斯卻沒了胃口,也就沒阻止弗雷特里西開心的掠奪他的食物,雖然他自己也有帶便當,不過好吃的東西當然是越多越好。

「哼哼,前輩那是誰啊?居然專程帶便當給你,可見關係不錯喔?」弗雷特里西夾走便當盒的漢堡肉,露出耐人尋味的表情。

「沒什麼啊…」里斯心不在焉的回答。

「你當我瞎子嗎?」弗雷特里西施展死纏爛打技能。

里斯被纏的煩,剛好又想起了那個下雨天,他在他面前殺了人,他依舊無動於衷的表情。

 

他的眼神讓他一瞬間覺得,他們是同一種人。

都是經歷戰爭,卻又苟延殘喘的活下來的人。

但不一樣的是,他還活在過去,而自己已經走向未來。

所以他無視自己的傷,無視痛覺,無視所有周圍的人。

 

「你很介意他耶?沒有來點什麼…的感覺?」弗雷特里西拐彎抹角的提示。

「或許吧,雖然介意…但也不能做什麼啊。」里斯彷彿自言自語般的陷入回憶狀態。

弗雷特里西一臉活見鬼的表情。

哇靠!這位赫赫有名的司令官大人居然還沒自覺!回去要立刻說給伯恩哈德聽!

「喔!所以你到現在還沒還人家傘?」弗雷特里西決定不要提醒他,慢慢等待好戲展開也是他的作風。

「是啊,雖然去找過,但總覺得沒有適合他的傘。」里斯好像很認真在煩惱這個問題,弗雷特里西立刻打斷他。

「不!送傘不好!你還是改送其他一樣價格的東西比較好!」弗雷特里西一臉正經的這麼說。

如果你還想跟他有未來,別送那種有永別意義的禮物啊!

「是嗎?那我得再想想。」里斯不疑有他的接受了。

弗雷特里西還在幫他想各式各樣的禮物,他卻無法專心了。

 

他的調查很不順利,那些戰爭的倖存者除了送到他手上的案件之外,不是失蹤就是死亡,有人早就開始在滅口他卻現在才發現,本部裡肯定有壓著案件的同夥,畢竟難民過來這邊無依無靠,也就不會有家人幫忙報案,可是發現無法辨識身分的遺體,應該會有人做出報告書才對。

 

他開始擔心他們找上梅屋的目的不是只有牽制他的行動,還有可能是因為還有個戰爭存活的人留在梅屋。

他查過阿修羅的身分證明,雖然上面的資料都已經改過,但他那東方人樣貌是更改不了的。

藏在梅屋裡面確實很安全,因為梅屋本來就是仿東方風格的餐館,別人也就不會起疑,這也能明白為什麼梅香婆婆不希望他出門的原因。

得盡快找到幕後黑手,不然他遲早會有危險。

 

「弗雷特里西,我得拜託你一件事,回頭幫我轉告伯恩哈德。」里斯把今天調查到的案件以及之前阿修羅幫他完成的三份檔案都放進紙袋密封交給弗雷特里西。

「必須私下進行,而且不能告訴其他人。」里斯再三囑咐。

「你的意思是…本部有同黨?」弗雷特里西皺起眉反問,里斯不置可否,只是沉著臉看著窗外飛雪。

 

 

 

 

春節一結束,里斯就很少來梅屋了,總是匆匆來送個東西就不見人影,來的時間也不一定,如果千鶴不站櫃檯,他會轉交給櫃檯服務生,讓千鶴想留人也無從留起,或許也是這個原因阿修羅先生又變沉默了,更正確的說法應該只是變回原樣而已。

而里斯要轉交的也通常是零食類,據說是為了報答便當的恩情,有時候是糖炒栗子,有時候是車輪餅,今天的話是鯛魚燒。

可是既然是報答便當的恩情就親自交給本人也沒關係吧?

千鶴有時候也會這麼想,但里斯先生露出那樣的表情她反而說不出口。

像是壓抑著痛苦卻又硬擠出來的苦笑。

 

阿修羅拿起放在桌上的鯛魚燒,溫暖的熱度就知道這應該是剛買沒多久,其實他還是疑惑的心情居多,他知道那傢伙最近很忙,他總算依照自己給的方針行動,既然如此就不該花費時間再幫他買食物身上,但他還是會把他帶來的吃完,畢竟他也不喜歡浪費食物。

他盯著後院已經開花的梅樹思考,恐怕得先把藝妓叫回來,她身邊幾個護院身手都還行,保護當家沒什麼問題。

 

經過弗雷特里西私下的調查,查出了棄屍在幾個隱密地方的遺體,身上穿著破舊的衣服,帶著為數不多的行李,都是些離鄉背井的難民,弗雷特里西冷靜的補上所有記錄卻也難掩內心的憤怒。

「武器部近期遺失了兩把槍枝,沒有任何人帶走的記錄,一直到今天才發現。」伯恩哈德將資料放在里斯桌上。

「你有請C.C保密吧?」里斯檢閱著最近進入本部的新人資料,頭也不回的發問。

「那當然。書記官也給了回覆。」弗雷特里西攤開手上的信件。

「呃…大概是『到手的只有一封信,管道出問題我會負責,放手去查。』…這個意思。」弗雷特里西忽略了中間一大段的野蠻人跟粗話,還有關於背叛者他要碎屍萬段之類的抱怨外,大概就是這三句話就可以解決的信件,完全不懂他寫了三頁到底是存何居心…

難道這也是種障眼法嗎?讓閱讀信件收集情報的人失去耐心之類的。

 

「不行,都沒有在名單上。恐怕是從外面混進來的。只能一間一間去查了。」里斯露出頭大的表情。

「讓利恩跟阿貝爾來幫忙如何?」弗雷特里西默默提議,卻馬上被伯恩哈德否決。

「他們兩個不適合隱密任務。」除非你想曝光你在光明正大的查內奸,順便查一下戰爭的真相,大概這輩子都抓不到兇手了。

里斯胡亂抓亂了自己的頭髮,這時候他就會格外痛恨本部可以信任的人才實在很少,他再次萌生了把阿修羅拐來幫忙的想法,又再下一秒立刻打消念頭。

 

正當他們一籌莫展的時候,突然想起了敲門聲,里斯快速的關掉了正在調閱的資料,然後輕聲說了請進。

「你還這麼悠哉啊?」進門的是監察部的露緹亞,她迅速關上門難得露出一臉正經。

「我可是煩惱得很,有什麼事?」里斯打個哈欠這麼回答。

露緹亞將手上的兩份資料遞給里斯,一份是前年的本部預算,一份是去年的本部預算,兩個差別在於行政部的預算在去年增加不少,經過露緹亞翻找收據後發現多是伙食費的支出,比去年多出整整一倍。

「你最好給我解釋清楚,我記得新兵招募沒有那麼多人,難道每個都是大胃王嗎?」露緹亞沒好氣的瞪著眼前三人發怒。

里斯一瞬間腦袋閃過的是:每個人都跟千鶴小姐一樣可以吃十五盤肉。

 

「冤枉啊~我只是多吃了五盤肉而已!或許妳該問問阿貝爾!」弗雷特里西連忙推卸責任給自己學生。

「…伙食費不是給新兵吃的吧?若是有人家裡多了幾個暗殺者,難道不該供他們吃住?」伯恩哈德冷靜的下判斷,讓露緹亞愣了愣。

里斯只好把現有的資訊告訴她,畢竟她也是知道監查部的檔案被偷的人員之一。

「那麼,找出這筆預算的去向就交給我。」露緹亞露出毛骨悚然的笑容。

「敢偷監察部的檔案還敢偷偷挪用公款的傢伙!我一定要砍死他!」

「呃…如果可以,斷手斷腳就好了嗎?我還需要問他問題…」里斯自暴自棄的提議。

弗雷特里西露出無奈的表情,伯恩哈德決定裝作什麼都沒聽到。

 

才過了一個禮拜,露緹亞的調查就已經鎖定了行政部的三個可疑人士,本來她打算直接帶上監察部的人去他們三家盤問,可是里斯一直說這樣肯定會打草驚蛇,至少要確認是哪一個人才能展開行動,否則消息走漏肯定會抓不到真兇。

他們都很有耐心,但可惜的是,敵人沒有。

 

 

 

 

梅屋通常是中午十二點才會開始營業,但今早十點多的時候就有許多人的氣息在店家附近埋伏,氣息隱藏的不夠完美,但可以感覺的出來是受過訓練的人,因為不知道他們的目的是什麼,阿修羅若無其事的裝作出門的樣子,但監視他們的人卻沒有跟著他過來。

 

阿修羅拿出預先準備好的苦無,隱藏了氣息從梅屋的外面開始清理,雖說是受過訓練的人,但速度還是沒有現在的他快,在他們發出聲響之前,他的苦無已經確實貫穿他們的咽喉。

確認附近沒有其他人的氣息後,他慢步走進後院,解決了兩個把風的不速之客,整個梅屋是一片寧靜,但他還是可以分辨有人因為緊張而無法隱藏的氣息。

 

將一樓繞了一遍確認沒有其他人活著,他才悄聲上樓,二樓只剩下兩個人的氣息,阿修羅也沒費心去找,直接打開了藝妓的房門。

「不准動!」一個黑衣男子用刀抵著梅姬的脖子這麼命令他。

梅姬看向阿修羅的眼神帶著疑惑,阿修羅停下了腳步對著她輕輕搖了搖頭。

「那個司令官留下的東西,全部交出來!」

梅姬跟阿修羅都露出了一絲詭異的表情,阿修羅微微皺眉反問。

「什麼東西?」

「他前陣子常常出入這裡,別以為我們不知情。」男子意有所指的動了動他手上的刀。

阿修羅沉默了一陣子,最後淡淡開口。

「是有關於什麼的資料?他留下的很多。」阿修羅面不改色的扯謊。

「托雷伊德永久要塞戰役的資料,魯比歐那的倖存者資料都交出來!」

聽到關鍵字阿修羅稍微愣了一下,但還是依舊冷靜的回應。

「交出來沒有用,他自己存有備份。」

「哼,那也要他活得過今天。他的備份資料我們自然可以慢慢回收。」

「你們怎麼肯定他確實會死?就算他死了,你們又有什麼辦法逃過其他人的追捕?」

「你們商人就是只會顧自己的利益。」男子露出微笑嘲諷。

「不過也罷,那一位會給你們補償。司令官再有本事也不可能逃出被鎖上還放火的地下室,事成之後我們都能從邊境安全離開,不會有任何人發現。而你們只是換了個老闆而已,一點損失都沒有。」

 

阿修羅默默聽完之後,突然開口。

「可以了,動手。」

男子還在疑惑的瞬間,已經被金色的髮簪貫穿喉嚨,同時被用力推開。

他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看到冷眼望著他的藝妓脫離他的掌控,雪白的粧顏一點都沒有濺到血汙,依舊是那樣的美麗,實在無法想像是個冷酷無情的劊子手。

「其他人?」阿修羅一向長話短說。

「都沒事。」梅姬快速的回答。

「派人去本部告訴他們有罪犯要搭高官的馬車過境,還有這邊的事情要他們幫忙處理。」

「那個人呢?你要去救他?」梅姬淡然詢問。

「他不會有事。」阿修羅篤定的這麼說完,就直接從窗戶外跳出去了。

 

果然。

他才剛跳出窗戶,就有很多人帶著武器往這邊靠近。

來梅屋的目的不是只有牽制那傢伙而已,自己的真實身分果然已經被發現了。

阿修羅低頭閃開刺客的攻擊,以極快的速度拉開與他們的距離,就只是這樣而已,就讓他感到些許的疲憊。

他看向烏雲密布的天空深吸了一口氣,前進的速度依舊沒變,他更加專注的思考這個城鎮的地圖,迅速拔出了暗器。

 

 

 

 

阿修羅看著一望無際的白雪皺起眉,這裡是個貧瘠之地,所以無人會在此定居,當然也容易成為一個防備上的漏洞。

他故意放走一個人就是為了讓他帶路到他們的基地,意外的留在基地的人不多,大概只有數十個,而且都在默默把貨物搬上馬車,這塊土地再往西邊走一段路就是海洋,他們可能打算走海路來逃過追捕。

阿修羅躲進他們的倉庫,將一個個落單的成員刺殺,他們的身上都刺著相同的刺青,打開他們的貨物都是些糧食或刀器,如果他的推論沒錯,這群人應該是偽裝成商隊的傭兵,被人雇用才會接下殺人的任務。

 

一陣頭暈目眩讓他的視線有些模糊,他扶著牆感覺到節節高升的體溫讓他有些呼吸困難,但這都在還可以忍受的範圍,他清楚自己發揮實力能到什麼階段,所以他沒有停下腳步,只是將隨身帶著的止痛藥毫不猶豫的喝完。

當止痛藥也沒效的時候,那才是真正的終點。

 

站在馬車不遠處有幾個人正在交談,他故意放走的傭兵急急忙忙跟他們說明同伴全軍覆沒的事情,站在中間明顯與其他人穿的不同的男人便皺起眉下達命令。

「必須立刻出發了!」

周圍的傭兵開始整頓馬車,因為是偽裝成商隊的關係,馬車也有好幾輛。

阿修羅一邊估算自己與馬車的距離,一邊解決所有進入基地的傭兵,或許是因為都沒有人回去稟報,傭兵的領頭才終於發現了異樣。

「什麼人!」只剩下五名左右的傭兵全都拔出了武器,將他們的主人護在中間。

阿修羅這才緩緩現身,所有人瞪大眼睛看著他,尤其是被護在中間的男人。

 

「貝亞德先生,這傢伙不是普通人。」傭兵領頭皺起眉低語。

「你是誰派來的?」貝亞德冷靜的開口。

阿修羅也沒回答他,只是拉下自己的圍巾露出自己的臉。

「魯比歐那的倖存者嗎…看樣子他們殺錯了人。」貝亞德露出一絲嘲諷的微笑。

他當時給的指示也是要傭兵殺了在梅屋的所有男人,而他們確實收到殺了一個從梅屋出來的男人的情報。

 

那司令官是個棘手的人物,在知道他開始查那場戰爭的真相時他就猜到肯定有人在背後給予幫助,他查過梅屋登記的人事資料,雖然資料上面的都沒有顯示他跟魯比歐那有任何關係,但他可是古朗德利亞帝國的軍人,他很清楚東方人的相貌,更何況登記時間還是戰爭剛結束的兩年前。

絕對不能讓經歷那場戰爭的人活下去,這是為了古朗德利亞帝國的未來。

 

 

 

 

空無一人的街道中,只剩三個人站在焚燒的房子前面。

「該死!中了調虎離山之計嗎?」弗雷特里西抹了抹額側的汗,看著已經燒的滅目全非的房子。

住在附近的民眾都已經驅離,畢竟使用力量的時候也是越少人在越好。

「資料都不在。不過敢這樣燒房子,肯定重要的東西都不在裡面了。」露緹亞舉著劍顯然相當不悅。

「問題是會去哪裡?在慢吞吞下去人都要跑了。」里斯毫髮無傷的站在火焰中,冷靜思考敵人的下一步。

「先回本部吧?搞不好伯恩那邊會有消息?」弗雷特里西才剛這麼提議就收到來自本部的通訊。

「梅屋好像受到襲擊了,有個重傷的人爬到本部這麼說…」伯恩哈德還沒說完就被里斯打斷。

「那個人穿什麼衣服?」里斯急切的反問。

「服務生的制服。」

「留在這裡等我消息。」里斯對另外兩人丟下這句話就立刻轉身跑了。

 

不是他。

里斯皺起眉,梅屋遭受攻擊的大半理由肯定跟自己有關,但他更害怕那一絲可能性。

才剛接近梅屋的街道上就充滿著屍體,本部已經暫時以避難為由將這附近的人民都撤走了,肯定也是因為這數量不少的屍體。

他走進梅屋也是看到一地的屍體,幾乎都是一擊斃命,他稍微放下心來,以阿修羅的實力對付這些人還算輕鬆,但他的安心沒有維持太久,當他走上二樓就聽到一位女性的聲音。

 

「里斯先生!為什麼這麼慢才來?」千鶴一臉愁眉苦臉的朝他跑來。

「慢?這邊事情發生多久了?」里斯臉色大變的問。

「已經兩個小時了,我們派人通報是一個小時前的事情。」一名藝妓突然從千鶴身後開口。

「你們派人通報的人…是服務生?」里斯有些不妙的反問。

「他是我的貼身護院。」藝妓臉色微變恐怕已經猜到發生什麼事了。

「阿修羅呢?」里斯決定先確認他的安危才有辦法冷靜思考。

藝妓直接拉開二樓最大的房間,無視倒地身亡的屍體,就走到最大扇的窗戶。

「從這邊出去了,有人追著他,恐怕是為了引開敵人。」藝妓的聲音還是冷靜很沉穩,顯然非常相信阿修羅的實力。

里斯頓時愣了愣,果然除了當家所有人都不清楚阿修羅的身體狀況嗎?

 

「這邊發生什麼事?他有說要引到哪裡去嗎?」里斯不抱期望的詢問,他還是沒頭緒要去哪裡追那個老賊。

「邊境。他要我派人傳話去本部,說有罪人想要穿越邊境逃離。」藝妓簡單講述了重點。

里斯馬上拿起通訊器要弗雷派至少三個小隊前往邊境,然後要利恩跟阿貝爾來梅屋處理這邊的狀況,他邊下命令邊朝阿修羅離開的窗戶跳下,絲毫不想浪費多餘的時間。

 

本來還擔心會因為分辨要往哪個方向而花費多餘的時間,但沒隔幾段路就是一個人的屍體,確實一路沿著邊境的方向前進。當他跟著阿修羅的路線看到一間荒廢的房屋,不遠處還有一群人急急忙忙的逃離,身上帶著幾包貨物。

 

他一邊留意那群人的動靜,一邊小聲的靠近廢棄小屋。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告訴自己要冷靜,不管如何都要冷靜。

 

 

 

 

「這種實力…難怪可以從那樣的追捕活下來…」貝亞德的模樣看起來很狼狽,漸漸步入老年的身體果然體力已經跟不上年輕人了,他握緊手上的手槍,很清楚只剩下兩發的機會,眼前的人是不會給自己換子彈的時間。

阿修羅努力調整呼吸,一手壓著自己的左手臂,這發是在他解決掉剩下護衛的時候沒料到敵人還會隨身攜帶手槍才來不及避開而受的傷,也因為閃避不及造成的傷口很大,尤其是在高速移動的時候傷口也完全無法止血。

只是小傷而已,他很清楚自己會力不從心的原因是因為止痛藥的藥效在退散。

剩下二發因為強迫自己改變移動軌道,所以都落了空。

對方只剩兩發子彈而已,躲過就好了。

他這麼說服自己,堅定的重新站起身。

 

「不用掙扎了,不管如何掙扎的你還是死路一條。你以為我會什麼都沒安排…」貝亞德即使氣喘呼呼還是露出自信的微笑。

阿修羅完全沒有理會他說的話,甚至不等他說完話就發動攻擊,與此同時他聽到了槍響,雖然聲音很密集但他確實聽到了兩發槍響。

 

壓槍!

他連忙在地上翻滾一圈跳離了原先的軌道,當他確認兩發子彈落空卻看到眼前的老人露出得意的笑容。

「阿修羅!」突然有人很急迫的喊了他的名字,他瞬間明白為什麼了。

 

他不是逃離了射程範圍,而是剛好進入了射程範圍。

 

千鈞一髮之際有人抱住了自己往旁邊滾了一圈,大量的鮮血噴出,他還無法做出任何反應,直到臉側感覺到溫熱的血液他才回過神,茫然的看向抱住自己的人。

「沒事,只是傷到手而已,不要露出這種表情。」他的聲音很溫柔,像是那些染紅雪地的鮮血都是他的錯覺而已。

阿修羅露出不敢置信的臉,同時回想起在那次雪地分別時,他臉上露出的那抹無奈的笑容。

 

里斯,與那令他印象深刻的表情一同記起來的名字。

 

突然從胸口傳來的窒息感讓他猛然回過神,連忙扯下自己的圍巾將他的右手臂包緊,看這出血量傷口一定非常深,暫時不能動了。

「你們的運氣還真不是普通的好。」貝拉德立刻趁現在重新裝填手槍的子彈。

「明明是同時被狙擊的對象,居然還能一起活下來。」

「兩把狙擊槍,果然是你帶走的。」里斯壓著右手的傷瞪著眼前的行政官,暗自盤算弗雷特里西到底什麼時候會到,這樣的傷恐怕無法持續戰鬥很久,左手的劍法雖然他有練習過但不夠熟練,自保沒問題,但要保護阿修羅就有困難了。

剛剛抱住他的時候就覺得他的體溫很高,看他的臉色這麼差就知道他撐不了多久。

 

狙擊的人沒有繼續攻擊,估計是準備過來跟貝拉德會合,現在不在這裡拖住他們肯定就要前功盡棄了。

里斯緩緩用左手拔出劍站起身,卻不小心牽動到傷口,鮮血瞬間染紅藍色的圍巾,里斯不為所動的握緊了劍。

貝拉德將裝填好子彈的手槍對準著他們兩人,他早就打定主意不管先動的人是誰,他就會直接對著另外一個人開槍,到時再閃避就來不及了,不過當里斯的劍纏上了火焰的時候,他確實產生動搖了。

特殊能力者,潘德莫尼給予的不屬於人類的力量。

 

當里斯一動作,阿修羅也朝他反方向發動攻擊,貝拉德露出自嘲似的笑容。

他怎麼會忘了?能夠跟自己奮戰都現在的青年會是這樣束手就擒的人嗎?

他連忙拉開與兩人的距離,同時對著里斯開了幾槍,全都是朝著他受傷的地方,好爭取自己能夠逃跑的時間。

里斯咬牙閃開他的攻擊,失血過多的疲累感總算讓他也有些吃力了。

阿修羅看著里斯不斷滴落在雪地上的鮮血,他拉住了里斯的手阻止他繼續前進,他沒空理會里斯疑惑的眼神,他已經察覺幾個人的氣息越來越靠近這裡了,恐怕是剛剛的狙擊手,沒有時間再考慮了。

 

阿修羅接過里斯左手的劍,同時空氣氣溫好像一瞬間下降了好幾度。

 

『我希望你能過普通人的生活,得到普通人的幸福。』

『不要再拿起劍了,捨棄過去吧。』

 

母親的遺願,婆婆的警告,她們的願望。

 

既然最後結果都一樣,那他也無須保留。

 

他舉起里斯的劍,寒風環繞在他周圍,雖然氣息隱藏於寒風之中,但那附著於劍上的是貨真價實的殺氣。

貝拉德察覺到異樣立刻轉身想要開槍,在現在的他眼裡,太慢了。

他的劍已經穿過他的身體,貝拉德不可置信的表情是他生前最後的表情,聞聲而至的狙擊手連舉槍的機會都沒有,就已經被劃開頸動脈,大量的失血讓他完全說不出話來警告後面來的同伴。

 

他聽到槍響也沒慌張,他閃過子彈在空中翻過一圈,已經繞到的人的背後,連續揮了四劍,全部命中要害,動作一氣呵成,只是里斯的劍太重了,他的速度還不能掌控的很好。

在確定這附近沒有其他人的氣息之後,他才停下了動作,或許該說不得不停下動作。

里斯的聽音由遠而近,把劍還給他這樣就可以結束了。

 

無法呼吸。

心臟像是被火灼燒般的疼痛,他很熟悉這種痛覺。

模糊的視線,無法動彈的身體。

 

「阿修羅!」里斯其實一直追在他身後,但因為他的速度實在太快了,所以他到現在才趕上。

他沒有聽到阿修羅的回答,只聽到他的劍掉在地上的聲音,他只來得及接下阿修羅突然失去力氣的身體。

 

「好燙。」里斯握著他的手,光是這灼熱的溫度就不是常人能忍受的體溫,他連忙壓著通訊器連絡弗雷特里西,要他立刻滾過來,還要派醫療人員過來,但他還沒交代完,阿修羅居然喊了他的名字。

「里斯…」阿修羅用沾著鮮血的手從身上拿出刻著梅屋的身份證明遞給他。

「我在。」里斯握緊了他的手接過他手上的東西,他覺得自己的聲音有點顫抖,但他不想打斷他。

他不怎麼想在這種時候聽到他喊他名字,這讓他有不好的預感。

「回梅屋…」阿修羅像是用盡最後力氣說完這句話,然後他就暈過去了。

「笨蛋!不要在這邊睡!阿修羅你聽到沒?」里斯緊張的用單手抱緊他的身體。

 

不要走!不要走…

是我沒保護好你,是我…

 

 

 

 

他總算見到了梅屋的當家,聽到阿修羅出事,她老人家差點也跟著昏厥,但她還是忍著身體的病痛觀察阿修羅身體的狀況,因為阿修羅特殊的身份里斯沒敢直接送往本部的醫療部,他自己的傷也只是做了簡單的治療就跟來梅屋關心阿修羅的狀況。

「這高溫…果然已經復發了。」梅香婆婆露出悲痛的神情。

「最多兩個禮拜就是極限了。」聞言,千鶴終於忍不住掉下眼淚,她強忍悲傷說了聲失陪就立刻開門出去痛哭。

「可是我記得我有看到他上次煎一種藥草,喝了有好一點。」里斯皺著眉依舊不放棄的詢問。

「那是止痛藥,我只是想讓他好過一點。這種狀態下恐怕無法醒來了。」

里斯突然想到些什麼,立刻把阿修羅交他的梅屋木製品拿出來。

「他失去意識前,把這個東西交給了我。」

梅香婆婆默默接過後,露出了了然於心的表情,她淡淡開口。

「跟我來吧。」

旁邊的侍者守在阿修羅身邊,將額上的冰袋換上新的一袋,希望多少能減輕熱度,藝妓梅姬面無表情的低著頭坐在角落,像個精美的人偶般一動也不動,但有她在可以暫時保障阿修羅的安全。

 

梅香婆婆帶著里斯走到了地下室,那裏有個鎖住的房間,她當著里斯的面前將木製品分開,中間夾著一個鑰匙,她把鑰匙交給里斯,淡淡開口。

「他已經把一切都託付你了,你去看吧。」然後她就站在門口沒有靠近那扇房間。

里斯顫抖的用鑰匙打開了那扇門,裡面是滿滿的分類資料,全部都是阿修羅這兩年調查的案件資料,那些連本部都查不到的高官與工程師的隱密往來紀錄,所有被銷毀的托雷伊德戰役的資料。

這很難想像是一個人完成的,但是戰爭的事情阿修羅不是該比任何人都清楚嗎?為什麼又要去查?

 

「找他的母親。」梅香婆婆靜靜的回答里斯的疑問。

「其實我也是魯比歐那的人,但我是個自私的傢伙。你也清楚我們這麼大的國家卻是好幾個民族組成的國家,讓我們團結在一起只是因為帝國的威脅,所以我們不得不聽從王族的命令,為他們賣命。」梅香婆婆緩緩道來那段歷史。

她不想為其他國家的王族賣命,所以她在組成聯合軍之前她就離開了自己故鄉,從此跟著商隊過著流浪的生活,直到有些資金,便在這個地方蓋了梅屋,與商人的丈夫過著安穩的生活。

直到帝國正式攻打魯比歐那的時候,前幾年因為要塞的關係他們吃了很多苦頭,所以在戰爭進入第五年動用了生化武器。

 

「妳說什麼?!」里斯大驚失色的反問。

「這是被各國明文禁止的事情,這件事傳出去所有國家的人絕對不會再跟古朗德利亞帝國往來,嚴重一點可能會引起世界大戰,國際法令明文規定毀約者眾國可共伐之。」

梅香婆婆靜靜點了點頭,最後嘆了一口氣。

「但那病毒是潘德莫尼的工程師提供的。」

里斯露出了完全不敢相信的表情,同時非常生氣的破口大罵。

「公約是他們制定的!卻帶頭毀約還給其他國家使用!」

「這就是他們為什麼要滅口的原因。」梅香婆婆年邁的聲音聽得出來她也很悲痛。

「因為突然造成大量死亡的戰爭,潘德莫尼終於察覺異狀,他們以阻止戰爭為名義組成了各國軍隊以及醫療部隊前往戰場,我是醫生也因為想了解狀況所以才跟去的,我的兒子跟媳婦不放心也跟著我去了。」

 

那是個慘不忍睹的景象。

遍地的屍體無人埋葬,被戰火毀的什麼也不剩的土地,只聽到活著的人不斷的哭泣。

治療病人時也當然都能聽見帝國的作為,古朗德利亞利用帶著病原體的人偶在要塞附近引爆,病毒藉由傷口進入體內,剛開始會覺得全身無力,接著發高燒超過四十度,如果一直無法接受治療一個禮拜會身亡。

但就算接受了治療,活下來的患者也無法再動武,就是為了限制住魯比歐那的兵力。

 

「那其實是個不難治療的病毒,我救下的病人其實當時都好好的,雖然暫時不能動武,但因為當時已經收集好所有的資料,只要持續跟其他醫生研究,肯定可以找出治療的方法。」梅香婆婆越講越小聲,就像是那時的希望最後都變成了絕望。

「我們當時真的很天真,以為可以救下那群人。」梅香婆婆終於痛哭失聲。

「戰爭一結束,我們所研究的資料都被工程師們全數帶走了,理由居然只是怕其他國家的人得到資料或許會效法帝國的舉動,我們當然不肯,研究明明只差一步為什麼要讓我們半途而廢?」

 

工程師這次連解釋都不給了,他們直接拿出武器殺了好多個醫生,剩下來的人也只能眼睜睜看著他們把資料帶走,他們當時救下的病人最後也沒能活下去,因為當天晚上他們就遭受攻擊。

「本來我也要死了,但有個女子衝進來將我救了出來,然後我就眼睜睜的看著我們暫居的房子發生爆炸,我的孩子跟媳婦就這樣葬身火海。」

 

那個女子掩護著我離開了那個地方,沒有被任何人發現。

她把我護送到一個商隊的馬車上,掩護著我跟其他人逃走。

「我就是在那時候看見了那孩子,是那女子臨終前託付我的孩子。」

因為他們被追得很緊,那女人帶著幾個人就說要去斷後。

 

『請妳帶這個孩子走,讓他過著普通人的生活就好,然後不要再回來了。』

她看著奄奄一息的阿修羅,握著他的手輕聲在他耳邊說了幾句話,然後就跳下了馬車。

那孩子連眼淚也沒掉,連一聲母親也沒呼喚,就只是一直看著自己的母親消失在眼前。

直到現在,他還是一點都沒變。

 

「從那時候我就知道,要活下去的話就只能裝做什麼也不知道。」梅香婆婆將話說到這裡。

里斯臉色難看的沉默了幾秒,隨即拿出通訊器連絡弗雷特里西要他帶著伯恩哈德來一趟梅屋。

「我要救他。」里斯堅定的看著眼前的人這麼說。

「他交給你這些資料,並不是要你救他。」梅香婆婆愣了愣,隨即想要阻止。

「…我知道。如果他是要我救他,就不是叫我回梅屋了。」里斯看著手上的鑰匙輕聲開口。

就只是要把這些事情託付給他而已,因為他想要知道的真相,他正在調查的事情,他所需要的資訊都在這裡,所以他才會在最後的最後將僅剩的一切都交給他。

 

「但我不想放棄。」里斯沉重的回覆。

「這不容易,弄不好你也會…」梅香婆婆輕輕皺著眉試著提醒他後果。

「我知道,我都清楚。」里斯沒讓她把話說完。

「既然還有方法就不該放棄,我會盡我所能,所以在那之前能幫我拖住他嗎?」里斯直視著她的眼睛請求。

梅香婆婆快速的抹去她的眼淚,露出欣慰的笑容回答。

「我能夠明白…他為什麼選擇你。」

 

 

 

 

潘德莫尼的首席書記官正在抓狂。

幸好他的職務室平常不會有人在,隔音設備也滿良好的,但這不代表他喜歡發飆。

「叫那個腦袋出問題的司令官跟我對話!」

「那個…薩、薩爾卡多大人,他…他他他堅持說要等您來本部再報告…」幫忙傳達里斯意思的C.C可說是遇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戰,她欲哭無淚的回應兩邊都超級不講理的長官,頗有想告老還鄉的衝動。

「沒正當理由憑什麼要我下去!至少要告訴我事情嚴重性在哪裡!他以為我是很閒嘛!還要我在一天之內抵達!只有蕾格烈芙大人可以命令我!叫他給我自己滾上來!」薩爾卡多對著螢幕爆跳如雷,如果可以他想直接穿過螢幕去爆打一頓本部司令官再回來處理事情。

「…他他他他說如果您不肯下來,他也不打算把這次事件始末傳達給您知道了,他會自己解決…」C.C膽戰心驚的傳話,然後聽到一連串不間斷的髒話後,薩爾卡多扔下一句話就結束了通訊。

「很好!我就下去把你們全都碎屍萬段!」

 

「很好。資料整理得怎麼樣?」里斯無視C.C對著牆壁哭泣自己要失業之類的碎碎念,直接問起在房間的兩兄弟工作狀況。

「資料很完整,只要匯入就可以了。」伯恩哈德專心的輸入從梅屋搬回來的資料,不知道暗自心驚了多少次。

「…我快累死了,你是不會來幫忙嗎!」弗雷特里西對著自家前輩抱怨,然後繼續把輸入好的資料搬去旁邊,將還沒輸入的資料放到伯恩的腳邊。

「昨天的事情處理得怎麼樣?」里斯頭也不抬的反問。

弗雷特里西沒好氣的開始報告關於行政官貝拉德的罪刑,所有他派去的傭兵都算在他的罪名下,沒有供出阿修羅,跟他有關連的官員都被盤查了一遍,牽扯進這件事情的官員不是被革職就是降職處分,但幕後黑手的線索卻還是找不到。

「只能確定是高階工程師而已,能夠動監視器又能接觸書記官的信件,肯定只有高階工程師而已。希望薩爾卡多那邊有線索。」里斯皺著眉這麼期望。

 

搭飛行船的薩爾卡多來的很快,但他們的對話一直沒辦法進展,其他人以為是因為這次本部行政官居然犯了這麼大的罪刑,而司令官到現在才發現所以在追究他的責任,所有人都離那個會議室遠遠的,深怕被甩到颱風尾,事實上書記官大人只是在罵一大堆的廢話。

 

里斯還很耐心聽他罵完之後,才把手上由阿修羅整理出來的資料交給薩爾卡多。

身為曾經的文獻管理員一目十行對他還說並不困難,也讓他終於稍微安靜了下來。

「這件事情你知情?」里斯看著不為所動的書記官,口氣忍不住差了起來。

「有人動了手腳,等事情發生已經來不及了。」薩爾卡多淡淡回應。

「我們不清楚是誰,雖然事後追查了很久,但還是沒找到。」

現在多說些什麼都沒有用,薩爾卡多也難得話少了起來。

 

「你知道那些被你們派去救人的醫生被滅口了嗎?」里斯強忍著怒氣詢問。

「蕾格烈芙大人只有下令要回收那些人偶,並沒有下令要殺死知情人士!」薩爾卡多聞言也跟著怒火中燒。

里斯讓伯恩哈德做出的備份資料給了薩爾卡多,然後他才提出要求。

「我需要那些被你們帶走的名為『黃昏』的病毒資料。」

「你想做什麼?你應該很清楚法條…」薩爾卡多深吸一口氣,正想開口拒絕卻被里斯打斷。

「我要救人。但這件事不能傳出去,我們到現在還不知道是哪個高階工程師在執行滅人滅口的計畫,他的存在不能曝光。」

這簡直是個天方夜譚的實行計畫,薩爾卡多要調那些資料肯定馬上會被發現,除非醫療部的人都是瞎子跟聾子,而且就算他成功交給了里斯,那在背地裡行動的那群人難道不會跟著里斯去查到底是用在誰身上嗎?

 

所以薩爾卡多飆了三個小時的髒話才離開。

不為什麼,比起潘德莫尼的名譽,他更不能容忍蕾格烈芙大人手下有一群垃圾工程師膽敢反抗她的命令。

錯誤必須修正。

要讓潘德莫尼發揮它原有的功能。

這是那位大人的願望。

那麼他就會跟從。

 

 

看著薩爾卡多的飛船離開,里斯胸口說不出的悶。

還要再拖一天。

阿修羅那樣的身體狀況還要多拖一天。

退燒藥只能發揮一兩個小時,就連能夠讓他安眠一時的止痛藥也沒辦法持續發揮作用。

他握緊雙手,湧上心頭的不知道是自責還是後悔。

當時不就是為了避免這種情況才跟他保持距離的嗎?

既然結果都一樣,當時留在他身邊就好了。

 

「喂!不要再忘了去換藥,醫療部的人都跑來找我告狀了!」露緹亞有些無奈的看著一臉嚴肅的里斯這麼喊。

里斯一語不發的壓著還包著繃帶的手。

「你就算想救人,也得先顧好自己的身體吧?如果連你都倒下了,其他人怎麼辦?」露緹亞不以為然的開口。

「我只是想…如果不能減輕他的痛苦,至少…讓我跟他一起受苦而已。」

「少白癡了,即使這樣他肯定也不會高興。」露緹亞毫不留情的反駁。

里斯露出一絲苦笑,他也知道這只是自我安慰。

 

最後他默默跟著露緹亞回醫療部接受治療,醫護人員當然先痛罵他了一頓才開始療傷。

「幸好子彈避開了骨頭,不然以那種強度的狙擊槍,恐怕骨頭都斷成碎片了。」醫護人員一面幫他包紮一面幫他慶幸。

「你會被傷到我才覺得意外,照道理你應該閃得開吧?」露緹亞沒好氣的反問。

「不能閃。」里斯心不在焉的回了一句。

露緹亞疑惑的看向他,就連一旁的醫護人員都愣了一下。

「如果閃開了,那麼那顆子彈毫無疑問會貫穿他的心臟。」里斯輕壓著已經包紮好的手臂輕聲回答。

 

所以,絕對不能閃開。

 

 

 

 

等待是段難熬的時間,明明還不到一天,他就覺得自己的細胞快死光了。

幸好薩爾卡多已經找到更好的辦法了,他們不需要把那些資料帶出來,有個已經離開潘德莫尼的工程師對『黃昏』已經有了完整的治療方式。

他人也不難找,他在米利加迪亞有成立研究室,不過從這邊過去再把他接回來需要花很長時間,所以薩爾卡多要他們上來借用飛行船過去接他。

這種行動也只能私下進行,但是兩兄弟現在都很忙,所以他只好派出利恩跟阿貝爾去幫忙,並要他們盡快回來。

 

「就是這個人,你們依照地址去找他的研究室說明原因,他應該就會出診了。」薩爾卡多以公事公辦的口吻說明,還把手上的名片交給他,但這點利恩很有意見。

「你讓我們花這麼大功夫上來只為了拿一張名片?」利恩只是隨口問問,沒想到一下就救激怒了薩爾卡多。

「難不成還要我幫野蠻人開飛行船去你們本部送名片嘛!」

「你也太沒禮貌了吧!你這黑漆漆的傢伙竟敢說別人是野蠻人!」如果沒有反唇相譏就不是利恩了,但阿貝爾現在希望利恩可以不要這麼像他自己。

「你這滿地上跑的傢伙還白成這樣才有問題!肯定是別人包養的小白臉!有什麼資格說我!」

「你說什麼!那個像螞蟻一樣的形容詞是什麼意思!還有你每天待在室內曬成那樣才有問題吧!你肯定都在曬日光浴!」

看來兩人的幼稚吵架沒有要停止的意思,所以阿貝爾只好駕著利恩往飛行船的方向走,兩個人還互相叫囂有種來打一場之類的。

 

「拜託你冷靜點,現在本部一團糟,你還有心情跟別人叫罵…」阿貝爾還是比較關心本部烏雲密布的狀況,看里斯那張臉他都懷疑他看到了鬼。

「…是沒錯,但剛剛那完全是那傢伙不好吧!」不過利恩也只有抱怨一句也沒再多說什麼。

或許比起初識的時候,他們都已經成長許多了吧?

雖然失去的東西再也回不來了,還是有些什麼…是留在這裡的吧。

「吶、阿貝爾…你想他們在那裡會過得好嗎?」

「哼,那小鬼的話,不管在哪裡都可以過得很好吧。你師傅的話,你自己不是最清楚了嗎?」阿貝爾看著窗外,帶著一絲苦澀的笑意這麼回覆。

利恩微微一笑,沒有回答。

 

他們一路沉默著到達目的地,彷彿誰也不想打破對方的猜想。

 

他們找到那位工程師的時候著實嚇了一跳,因為跟照片上不太一樣,雖然相貌沒變,但花白的頭髮顯示他已經有些年紀,當他們說明來意他雖然有些驚訝但沒有拒絕,只是要準備一些器材讓他們稍等一會。

他們兩個可以理解醫生帶些瓶瓶罐罐的東西,但無法理解為什麼他要帶著兩個棺材,他們兩個緊張的互看了一眼,誰都不敢發問。

還是眼前的工程師看出他們的疑惑,淡淡的露出一絲微笑回答:是我兩個女兒。

有人會帶著自己的女兒屍體上路嗎?!不是應該入土為安嗎!

大概是看到兩個人的臉孔變得更加驚恐,眼前的工程師忍不住笑了。

「不用緊張,兩個都是我親手製造的人偶。但因為之前的戰爭關係,很多人偶被銷毀,我怕她們也會受到同樣的下場,所以才想要隨身帶著。」

每個人總是會有無法割捨的東西,所以他們雖然覺得很詭異,但還是沒有阻止他。

 

在利恩跟阿貝爾去接醫生時,里斯已經去梅屋將阿修羅偷偷移動到武器部,因為武器部地下室就有一間小型的醫務室,是之前還沒有醫療部的時候建立的,隨著醫療部的完工,這邊也變成沒人用的場地,C.C常常因為熬夜工作在這邊小睡片刻。

「你好,我是沃肯。」看似有些疲累的工程師簡單進行了自我介紹後,就被偷偷帶往醫務室。

為了防止消息走漏,能夠進醫務室的就只有幾個人而已,連利恩跟阿貝爾都不知道武器部還有這間醫務室,當然他們也不能太常進出武器部引人注目,所以除了里斯以外都是採取輪流制。

 

「這樣發燒多久了?」沃肯皺眉詢問。

「三天,吃退燒藥會好一、兩個小時,但基本上一直都是這麼高溫。」里斯沉重的回答。

「『黃昏』是個可以在高溫下持續繁殖的病毒,免疫系統持續跟病毒作戰,只會讓體溫更高,退燒藥當然沒有用。等到病毒多到免疫系統無法抵抗,病毒擴散到血液中,就會引發敗血症,等到器官功能受損無法發揮原本功效,就來不及了。」沃肯嚴肅的說完,精準計算完藥劑,然後用注射的方式打入阿修羅的血液中。

「得先讓他停止高燒才行,至少可以阻止黃昏的繁殖,接下來還得補充營養,你們這邊應該有點滴吧?」

「我…我去拿。」C.C推著自己的輪椅準備去醫療部。

 

沃肯看著面色凝重的里斯,有些不忍心但他還是得提醒他一件事。

「三天內沒退燒的話,就沒有用了,那就表示現在的高燒已經是敗血症所引起的熱度。我不喜歡說謊,給你一些無謂的希望。」

「…你能過來一趟已經很感謝了。」里斯握起阿修羅的手,頭也沒抬的這麼回答。

「你最好還是去睡一下吧,你這樣子搞不好他好起來,換你倒下就好笑了。」沃肯看一眼就知道里斯那種憔悴的樣子,一定睡不好也沒吃進食多少。

「嗯。不過,我還有事情要處理。」里斯也不知道聽進去沒,只是站起身將冰袋調整好,然後依依不捨得放開了他的手。

他答應千鶴小姐會把阿修羅的情況寫信跟她們說,當然沃肯的診斷也會轉達給她們知道。

 

「有什麼需要可以傳達給那位女性知道,她叫做C.C,她可以最快連絡到我。」

「我知道了。」沃肯也只能先答應下來,雖然他沒十成十的把握。

「他就拜託你了。」里斯沉重的說完,就默默轉身出去了。

 

 

 

 

貝拉德事件已經完全告一段落,但因為宅邸被燒得什麼也不剩,所以無法掌握到底是哪個高階工程師跟貝拉得有接觸。

居然隱瞞他是帝國的人,讓他處理各式各樣的國內行政,可是他處理文件之中確實沒有可疑之處,所以他們現在的搜查方向便往阿修羅留下的資料進行,可是高階工程師不會輕易露面,雖然是有鎖定幾個人,但恐怕都只是棋子之一而已。

 

「喂!」一大早露緹亞的怒吼聲就響徹整個辦公室。

他還有心思想幸好現在還沒有人來上班,不然恐怕所有人會立刻躲去廁所。

「你又整晚待在這裡!你最近是化身工作狂就對了?你今天給我請假!」露緹亞氣勢凌人得這麼命令。

「你怎麼會在這裡?」里斯頭也不抬的處理公文,不慌不忙的詢問。

「因為某個司令官再加班下去,我們監察部就付不起您的加班費了!」露緹亞直接把剩餘的公文搬到里斯拿不到的地方這麼回嘴。

 

里斯看著她的舉動僵了幾秒,最後無奈的嘆口氣。

「是弗雷特利西多管閒事是吧?跑去監察部告狀。」里斯淡然反駁。

「反正我也睡不著,而且如果不把腦袋都裝滿工作的事情,我就會一直想到…」里斯欲言又止,最後又嘆了一口氣,起身跑去泡咖啡。

露緹亞也沉默的看著他的背影,什麼也說不出口,弗雷特里西希望自己來勸勸他,如果可以請他想開一點之類的。

但這種事情他自己都說不出口,叫她怎麼說啊?

 

今天晚上是最後一天。

阿修羅的狀況沒有好轉,依舊高燒不退昏迷不醒。

他很想說服自己冷靜下來,但隨著時間流逝他根本坐立難安,深深的無能為力幾乎要把他逼瘋。

「前輩,不是我想說些不吉利的話…」弗雷特里西看著站在頂樓的里斯有些心灰意冷的開口。

「你已經盡力了,我想他一定能明白你想救他的心情。」

里斯一語不發的盯著遠方落下的夕陽,沒有回答他。

真是諷刺,他在意的人要死在同名的病毒之下,他還有閒情逸致在這裡欣賞晚霞。

 

顯然是清楚他現在不想講話,弗雷特里西直接提出建議。

「至少去跟他告別吧…」

「…我不想看著他死。」里斯生硬的回話。

「你留在這裡等其他人告訴你,你只會更後悔。」弗雷特里西靠著牆壁這麼說。

 

…後悔。

是啊,他後悔那時候沒留在他身邊。

他後悔自己自以為有辦法辦法救他,卻還讓他多忍了六天痛苦。

他後悔沒有在他第一次在自己面前發病的時候,幫他瞞住千鶴他們。

他後悔如果沒有去查那場戰爭的事情,在梅屋的他也不會受牽連。

是啊,他後悔。

 

但他不想放棄。

 

里斯轉身推開了頂樓的大門,以最快的速度下樓。

弗雷特里西只是嘆了一口氣,沒有跟著下樓。

 

 

 

輕拂著他因為發燒而紅潤的臉頰,他的眉間因為痛苦的關係總是緊皺著,感覺到越來越微弱的氣息,他握緊他的手強忍悲傷。

他什麼都說不出口,不管是道歉還是請求。

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停止呼吸,心口比什麼傷口都來的痛。

 

沃肯看見里斯那悲痛莫名的表情,顯然已經知道發生什麼事,但身為醫生他給予希望也要給予絕望。

所以他正要確認死亡的時候,卻感覺到患者明明還有心跳。

「等一下!」沃肯連忙握著他的手確認他的脈搏,心跳也還在。

「難道是…你把他抬起來!」沃肯連忙指揮還在發呆的里斯,里斯連忙將阿修羅從床上扶起來。

「壓著他的頸項,如果這樣也沒用,要放血了。」沃肯一臉緊張的觀察著他的狀況。

里斯不明所以的壓著阿修羅的頸項,阿修羅先是輕咳了一聲,然後開始劇烈咳嗽,咳出來的鮮血全是漆黑如墨,里斯連忙抓緊他的身體才沒壤他摔下床。

 

「原來是壓迫在胸口嗎?把這酒精先塗在他脖子跟手上,得先觀察一個小時。」沃肯遞給里斯酒精完,緊張的到處在桌上找他的文件。

里斯也只能先照沃肯的話做,至少阿修羅的呼吸比較順暢了,不過臉色卻變得很慘白,里斯不敢相信的碰了碰他的額頭,好像沒有之前那麼熱了。

 

「果然有人的死因是窒息雖然是很少部分,但也因為那幾個病例害有些人往呼吸道疾病的方向研究,浪費很多時間。為了生存,病毒會聚集在最溫暖的地方,大部分的人都是聚集在腹部,但陰冷體質的人會集中在胸口,所以才沒有第一時間發現,是我的疏忽,對不起。」沃肯發現原因後,連忙老實的道歉。

「所以,他會好起來嗎?」里斯還是先問了自己最關心的問題。

「現在已經退燒了,最危險的時期已經過了。雖然等他醒來可能也需要花些時間,不過基本上沒有生命危險。只是後續調養會很久。」沃肯邊回答里斯的問題,邊快速的做病歷表,還不忘打電話給C.C要他拿A型血過來。

 

里斯總算鬆了一口氣,他覺得今天過的實在太刺激,他一瞬間好像老了十歲。

沒關係,只要你沒事…只要你能活下來的話…

他握緊了他的手,靠在他的床側。

 

其他都無所謂。

 

 

「博士!這是您要的血型…咦?里斯先生在啊?」C.C本來急急忙忙的衝進來,卻突然用氣音講話,讓沃肯奇怪的轉過頭,才發現里斯趴在阿修羅的床側睡著了。

「嘖!就說叫你平常要休息…現在最忙的時候在這邊睡…」沃肯有些沒轍的壓著前額,但他還是叫C.C把他的一些器材拿到外面去,反正他也穿著工程師袍,本部也一堆工程師在做實驗,沒人會知道這邊又多了一個。

 

畢竟患者的睡眠也是最重要的。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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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鏡之璄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1) 人氣()